天子看着那几个跳得最高的臣子,“——凡是发现所用非古制者,穿着绢丝、吃细盐、食糖、喝茶。锦衣卫报上来,一个别少地去皇陵前跪着引咎辞官,干脆去三皇五帝处行你们的古制!”

朝臣噤若寒蝉,不敢发一言。

这位陛下一向脾气极好,与先帝品性大不相同,陡然发怒,有些臣子心中不由后悔,刚才言辞不该如此激烈,陛下是真发脾气了。

天子喘了好一阵子气,视线一一扫过阶下的众臣,慢条斯理道:“谁还对公主开府有不满,说出来。京官辛苦繁忙,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归乡享福。”

话说至此,有谁敢有异议,有谁敢出言?

朝中不满者的神色,只敢若有若无地向沈砚望去,绝对是沈家,迷得天子辨不清纲常伦理,做出有违祖制之事!这个佞臣!

沈砚下朝时与宋阁老对视一眼,一闪即逝地转开视线。

朱桦当然要开府。

朱桦开府,是她和姐姐下的第一步棋子,第二步棋,她要放到关外。

只有毫无疑问的军功,能助公主登上大宝。

天时人和俱在,这地利,沈砚少不得闯上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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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镇抚司门口,一名风尘仆仆的锦衣卫赶来。

门口值守的人道:“老苗,你身体刚好就被派去干活,还去那么远,身体好吗?一路顺利不?”

苗镇川憨厚地笑:“顺利,大人呢?”

值守的人准备再问,汪重尧已经从门内冲出来,“老苗回来了!快进来!”

苗镇川在汪指挥使的命令下,远赴邯郸,调查一名赌徒的消息,将将在过年前赶回京城,把自己从邯郸探查的消息一一告诉汪重尧。

汪重尧:“你说那个赌徒当初抛弃自己老家的老婆,发达后在京城娶了别的女人。他原先那个老婆什么时候生下孩子?”

“昌武十八年春,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个孩子是个死胎,生出来就夭折了,她差点被卖,后来有人出了一笔钱,把她带到大名府去,再过五年,她从大名府回来,带了一些钱财,一直在邯郸住。”

汪重尧念叨着:“昌武十八年,昌武十八年。”

昌武十八年春,正是沈砚出生的时候。

再过五年,是昌武二十三年,那个女人从大名府回邯郸。

汪重尧记得很清楚,昌武十八年到昌武二十三年,正是当朝国丈,沈砚的父亲在大名任知府的时间!

这个认知让汪重尧兴奋到颤抖,他脸色通红,一拳垂在桌子上。

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巧合?这分明是对上了,这个女人,就是沈砚的乳娘!

沈砚对孟赫然下手,汪重尧本以为是傅迢的关系,可手下偶尔的一句话,入了他的耳。

手下和金吾卫的一名校尉熟悉,喝酒时听校尉说,自己在市坊值守时,看见沈指挥使和金吾卫的李凌州一并去处理一桩强抢妇人案,沈砚手下的一名锦衣卫慷慨解囊将妇人买下。汪重尧闲来无事,问到那名金吾卫,顺藤摸瓜没找到那名民女,却找到她的丈夫,曾在孟赫然赌坊中输了三万两银子。

而这人,却也消失无踪。

汪重尧不撞南墙不回头,闲着也是闲着,派人去那赌徒家乡查探一二,谁知道这一查探,竟与沈砚对上了!

这妇人为何突然去大名府,又为何带着钱财回邯郸?沈父有什么必要,从百里之外冒名请人来做乳娘?

联系沈砚曾经的桩桩件件对女子的态度之事,一个不可置信却又出奇合理的猜测浮现在汪重尧脑中。

一瞬间,像是有烟花一路从汪重尧的脊背蹿到头顶,他兴奋得颤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既感慨于沈家人一路的汲汲营营,又感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自己发现这个真相。

突然,汪重尧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狂拍桌子。

苗镇川不知所措。

汪重尧哈哈大笑,许久才停,他擦了擦自己笑出的眼泪,脸上是得意至极的表情,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放低声音——

“你说,你要是知道你敌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大到抖搂出来可以灭她的九族,让她从天之骄子,变成人人唾弃的存在。”

“你会怎么样?”

苗镇川迷茫:“指挥使的意思是……这人位高权重,而你掌握了他的把柄?”

汪重尧摇了摇手指,“算了,不和你说。”

不能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知道。

如沈砚这样权倾朝野的存在,谁不想抓住她的秘密,逼她为己用?

这么大的把柄,他只能烂在肚子里,只准自己一个人要挟她,绝不能透出一丝风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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