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热的金属射流贯穿了他的胸膛,从他爬满疤痕的背后钻出,将那壮硕的身躯顶的往上一抽搐。

抹了把头盔上的血迹,伏地劳模正想喘口气,却见又是一名魁梧奇伟的变种人冲到了面前。

这次又是个一手焊着炮管,一手拎着钉头锤的家伙,这些牲口身上的义体都不带重样的!

“妈耶……这帮牲口还有多少!?”

一斧头削掉了怼向自己胸口的炮管,肩上挨了一锤子的伏地劳模闷哼一声,在通讯频道中骂骂咧咧了一句,接着狠狠一斧头报复了回去。

都炸过好几轮了,咋还有这么多?!

通讯频道中传来小队语音。

“任务简报上说有五百到六百。”

听那嘈杂的声音,便能猜到战况的激烈。

看着飞出去的绿脑袋,伏地劳模扔掉已经被油脂腻住的斧子,捡起了那个精英怪掉落的钉头锤。

“你确定只有五六百?!”

通讯频道中回荡着沙沙声响。

“……管他还剩多少,干特娘的完事儿了!”

确实。

管他娘的还有多少。

在这血腥的氛围中渐渐上头,逐渐找到感觉的伏地劳模,表情也狰狞了起来。

正好机会难得——

那就杀个痛快好了!

“收到!”

旷野上的枪声几乎已经听不见,在面对面的距离反而是斧子、锤子和链锯更好使。

对于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变种人来说,半指宽的刺刀都显得像个玩具,还未必有它们的骨头硬。

而且即便被剖开了肚子,哪怕肠子掉在了外面,它们也能挥舞着手中的棒槌战斗,只有彻底敲碎它们的脑壳或者在他们的胸口戳个对穿的窟窿,才能真正地将它们杀死!

而同样的,对于被外骨骼武装到牙齿的联盟士兵来说也是如此,锐器和步枪的穿刺伤害根本破不了“铁壁”重型外骨骼的防。

就连超量装药的霰弹枪都只有在命中头部的情况下才能将他们一击毙命,而如果是通用口径的步枪,便只有通过持续的射击使其护甲因金属疲劳而破碎掉。

这种拖拖沓沓的打法显然不是这群变种人的风格,很巧的是丛林兵团的勐男们也没兴趣一边风筝一边和他们互射。

因此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用拳拳到肉的较量来分出胜负,用最原始的方式厮杀在了一起。

混乱的战局就像一台滚动的绞肉机,无情地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吞噬进去,吐出支离破碎的肉泥。

库鲁的表情先是狰狞,后是疯狂。终于在干掉第二个联盟士兵的时候,那疯狂的表情不可控制地变成了茫然和惊慌。

无论是数量还是力量,都很明显是它们这边更占优势,然而冲上去的弟兄却接二连三地被放倒。

明明肉搏是它们的主场!

这本来应该成为它们的狩猎!

这些家伙……

真的是人类吗?

当那热血喷洒在他身上的时候,被他舔进嘴里的时候,他可以确信眼前的动物就是那些软弱的家伙。

可当他看见那个被他用链锯切开护甲的战士非但没有逃跑,反而顶着呼啸切割的链锯一脸狰狞地向他扑上来的时候,库鲁整个人都懵了。

在这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任何一个走神都可能是致命的,而他很快便为自己的迷茫付出了代价。

爆炸的冲击波炸毁了他的链锯,破碎的钢铁残骸与碎肉一并撞在了他的胸口。

“啊——!”

库鲁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吼叫向后倒退了两步,看着插在胳膊上的碎片,惊怒地将它拔出扔掉。

如果不是火炬的专家帮他增强了义体的结构,光是这一下就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用斧枪支撑着身子,库鲁踉跄地从地上站起,他强壮的如同一只双头牛,然而往前迈出的步伐却像极了一头蹒跚的驴。

这些人疯了。

不——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披着人皮的其他东西!

那帮软弱的两脚牲口不可能这么能打,这些家伙简直比自己……比自己更像是野兽!

厮杀声开始减弱。

不是因为挡在他面前的敌人已是强弩之末,而是越来越多的变种人倒在了那一具具钢铁之躯的面前。

它们往常需要付出三到四个的代价,才能干掉一名穿着外骨骼的联盟士兵。

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现实是三个联盟士兵结成一个小队,和另外两个小队互相支援,它们往往丢下了十几条命也啃不下来一个脑袋。

即便是混战,那些人依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团队协作,在杀疯了的同时还惦记着旁边的队友。

这是库鲁怎么也无法理解的!

不过,虽然心中充满了彷徨,但有一件事情他可以确定——如果继续这样死磕下去,全军覆没是早晚的事情!

饿狼般的目光在战场上寻觅着,很快他从那若隐若现的迷雾中看见了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那樽黑塔似的钢铁之躯伫立在战场的正中心,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

倒在他面前的士卒已有十数余,而那镶嵌在左臂的链锯还在不停歇地挥舞着,砍脑袋的动作熟练地就像砍树。

飞舞的血浆将那人整个淋成了血人,从头到脚都是猩红,就像一面活着的旗帜。

虽然那家伙否认自己是管理者,但他毫无疑问是这群人类的头儿。

“哈哈,彻底疯狂!”

他似乎还在兴奋地喊着什么。

不过库鲁听不清楚,更听不懂,只觉得周围的联盟士兵似乎都受到了那吼声的鼓舞。

库鲁的眼神渐渐危险了起来,笔直地盯着那个人,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还能转动的链锯。

只要杀了那家伙……

这些人想必便会崩溃地逃跑吧!

很巧的是,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那人也向他看了过来,隔着被血黏住的头盔露出了残忍的狞笑。

库鲁看不见他的笑容,却在被那眼神盯上的一瞬间,心中没由得一颤,而那屈辱的怒火也旋即卷上了心头。

他堂堂一名被赐名的勇士,竟然被盘子里的食物给吓到了!

“去死吧啊!”

他咆孝着,冲了过去。

那人见状不闪不避,骄傲地挺起了焊在左臂的链锯,也嗷嗷吼着向他冲了上去。

“疯狂!”

“彻底疯狂!”

与库鲁脑补中截然相反,此刻鸡兄已经完全忘记了指挥,甚至连自己丫的是兵团长都忘了。

他的脑袋里只有上次的记录。

他彻底地杀疯了。

……

立在那片不存在于地上的圣域中,罗乾透过凡人的双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战场。

这是何等的野蛮……

何等的丑陋……

之前他很好奇,联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与他摆在棋盘上的棋子作战,却没想到竟是以自身退化成野兽的方式。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厌烦,也有一丝悲悯和同情。

废土正是这么一种肮脏的玩意儿,为了活下去人们只能一头扎进丛林,把自己变成茹毛饮血的野兽。

而在这个过程中,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丛林的一部分,将每一寸土壤都变成了文明无法生长的地狱。

“……这个扭曲的文明果然还是重来一次好了。”带着一丝怨恨和解气,他看着那群扭打在一起的肉块,用冰冷的语气念出了这句独白。

不过他很快便意识到,这是自己不该有的嗔念——他应是为实现伟大宏愿而引导那些羔羊们走向光荣的献身,绝不可因个人感情而妄断一个人的生死,否则便是对生命和理想的亵渎。

更是对神性的亵渎。

“果然我的修行还不够……”

罗乾低垂了眉目,心中反省之余,不禁思索起那“本不该有之嗔念”的缘由。

是因为茵茵么?

那个小姑娘就像他很多年前夭折的孙女一样,幼稚但本性不坏,天真了些但很好学,偶尔有骄纵的一面,但内心深处其实很讨厌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对于一名农场主的孩子而言,这份品质可以说是善良,也可以说是懦弱。

他很好奇,这孩子会长成什么样,于是便站在长者的立场随口点拨了她两句。

然而遗憾的是,在看到这枚含包待放的花朵成熟之前,它便夭折在了实验室窗边的花盆。

“果然野蛮的土壤不可能长出文明的枝芽,更别说一朵美丽娇嫩的鲜花,就算她活下来,恐怕也不会活得很好……死亡对她来说或许才是最温柔的结局。”

他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圣域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抱歉没能救下你。”

“不过我向你发誓,等一切都结束之后,你会在新世界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在阳光下自由的奔跑。”

“曾经束缚你的一切都将不再存在,你的烦恼将随着旧世界一同烟消云散……那将是比繁荣纪元更繁荣的天国,真正降临在人间的乌托邦。”

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轻蔑的嘲笑却从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忽然闯入了这片神圣不可侵入的领域。

“向已经死去的人许诺地上的天国,用白日梦和谎言掩饰自己的无能……真是可笑,你想到的终结这片丛林的方法就是杀掉这儿的每一个人?你们甚至不如那帮大鼻子混球,他们好歹放了一把火,而火真能把这片树林子毁掉。”

“谁?!”

罗乾勐地睁开眼看向四周,却看不见那声音的来源,忽然童孔微微一缩,想到了那枚留在茵茵身上的芯片。

那些家伙竟然利用她的身体,大言不惭地说着那些胡话!

罗乾浑浊的童孔中闪过一丝怒火,伸手正要将那讨厌的声音掐灭,然而枯瘦的五指却顿在了半空中。

那威严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鄙夷和不屑,无视了那只孱弱无力的枯树干。

“我们就算退化成了野兽,用石头、树棍甚至拳头和牙齿去和这片废土战斗,我们也不会忘了自己是什么,要去哪里。”

“你的天国就留着你自己去好了。”

“我们哪里也不去,我们就在人间重建我们自己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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