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日以来,洛迦并不是第一次被人询问结侣之事,因此即便此刻是他的亲传弟子凤鸢亲口问及,他也没有丝毫讶异:“若无意外,为师不会结侣,你也不会有师娘。”

“若无意外?什么叫若无意外?”凤鸢疑惑地抬头,这结不结侣的,还能有没有意外?

洛迦微垂了眼眸,便恰巧对上了凤鸢抬起的目光,她的目光里满是疑惑。片刻后,他淡然地错开目光,视线虚虚落在满殿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

“我身居仙尊之位,妄动私情只会生了偏颇之心,无益于天下苍生,甚至会害了天下苍生,此乃无意外;我活过数不清的年岁,见过数不尽的世间男女恩怨纠缠,若为女子才华,若求女子颜色,若慕女子悦我心情,我也早已不该身居仙尊之位,此亦是无意外。”

“但我终究并非草木,又焉能料得这世间会永远没有让我乱了心意之人?即便可能不大,但既是有可能,为师又如何否认它也许的存在?”

洛迦缓缓道,“这便是意外。”

这才是意外吗?

若这才是意外,那又算什么意外?

这般数万万年来,数不清的女修都没人能让师尊动心过,今后又怎样才会有一个让师尊动了心的女子?

但凤鸢思忖须臾后,到底是又再问道:“我相信师尊身为仙门之首,定会以天下苍生为重,又怎可能会轻易动儿女私情,我也相信师尊今后即便是动了私情,也不会为此罔顾苍生。

可便如师尊所言,即便可能不大,但既是有可能,又如何否认它也许的存在?若是有了那个万一呢?到了那时,师尊会不会为了情爱舍弃苍生呢?”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

言罢,凤鸢的目光紧紧地锁在洛迦的面上,洛迦自然也察觉到了:“阿鸢如何有此一问?”

凤鸢也清楚她尽管是接着洛迦的话往下问的,可突然问从来心中只有天下苍生的师尊这样的问题实在是突兀,但若非话头恰好引到了此处,她平素来问这般问题,只怕会更不正常。

不过还好她一向不着调,即便突然有此一问也只是突兀,不会多让人觉得奇怪:

“前些时日我看了一个话本,话本里的仙门之首为了情爱舍弃了天下苍生,甚至入了魔、为祸苍生,今日师尊您是说您妄动私情只会生了偏颇之心,甚至会害了天下苍生,阿鸢便想起了那个话本,所以好奇若是师尊您,您会怎么做。”

洛迦复又垂眸,看向凤鸢:“话本?”

“对呀,话本。”凤鸢没有隐瞒,上辈子看的小说也算话本不是?

虽然原文里的师尊没有入魔过,更没有为祸苍生过,但不妨碍她假设一下,“话本里的仙门之首最初也像师尊您一样心系天下,可最后却为了男女私情堕了魔,最惨的是,仙门之中无人能敌得过这位曾经的仙门之首,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复活心爱的女子而残害苍生。”

看看,她这故事和师尊多么匹配,同样是最初心系天下,同样是仙门之中无人能敌得过。

她曾经看过那么多类似的小说,正道之首动情之后,都是为了徒弟或妖女而入魔、舍弃天下苍生,几乎没有例外。

但她看的那些小说里的正道之首与师尊似乎又有一些不同。

那些男主从一开始就或不通情爱、或断情绝爱、或绝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

偏偏师尊自始至终很是反常地不认为自己断情绝爱,也认为他会可能会爱人,可却又从没有动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私情,所以她倒是好奇师尊会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闻言,洛迦却是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又轻笑了笑。

一直紧盯着洛迦的凤鸢却是愣了愣,不理解洛迦为何笑了,难道是觉得她的问题过于荒谬?

可师尊眼角眉梢的笑意里丝毫没有觉得她很荒谬的嘲讽之意,只有无边无际的宁静温和,仿佛是在安抚她为天下苍生而忧虑的心。

正当凤鸢更为疑惑的下一刻,便闻得一道温柔从容的声音道:“若阿鸢是为了这个话本而担心为师也会为了情爱为祸苍生,却是不必的,为师虽则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动了私心,却是可以保证自己必定不会为祸苍生的。”

“为何?”凤鸢下意识地问。

师尊既然都不能确保自己不会动私心,又怎么确保不会为此而为祸苍生呢?

洛迦眉眼间的笑意未散:“我曾设下禁制,当我为私心为祸苍生那一日,便是魂飞魄散之时。”

最后一丝余晖落下西山,薄薄的暮色落幕,银白的月色无声蔓延,冷白的月光穿过殿门,仿若细碎的霜雪笼罩洛迦满身,连在他眉目间都点染上了远山黛雨之色。

可他一身犹如踏破亘古虚空而来的风仪却又抹灭了月色的冷淡清寒,只教凤鸢觉得心安,可也是这一刻,她也心头一跳,呐呐出不了声。

她知道如师尊这般能够动摇天下苍生的仙尊,慈悲苍生的同时也必定是杀伐果决且心狠绝情的,不然又怎能护得住天下苍生?

可她没想到师尊竟然对自己也这样狠,竟然为了天下苍生而对自己设下魂飞魄散的禁制,还言笑晏晏地谈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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