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凤鸢突然间便想起了六十年前她初初抱着阿珩下山,那时有人把她和阿珩当作母子。
如今转眼六十载,却又有人把她和阿珩当作了道侣。
她想起最初不过及她腰身高的稚童,又看了看面前已是比她更高的少年,她眉眼间笑意渐深,怅然又释然。
这般多年了,阿珩到底是长大了啊,她愧对秦氏一族的,却也仅能赎罪至此了。
凤鸢浅笑低吟间,步摇晃动的弧度大了些许。
耀眼的珠光晃动在凤珩眼中,这一刻,他恍然惊醒,耳畔却又蓦然响起店家恭维夸赞的话:“公子风华无双,夫人端艳温婉,真是再般配不过,在下在此祝两位比翼双飞、天长地久。”
天长地久?
许是今日晴光太潋滟,洒落在凤鸢云鬓间,照亮一阁花颜,凤珩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落在一袭华衣的凤鸢身上。
是了,自古以来,能天长地久不分离的,从来都不是师徒,而是道侣。
他蓦然又想起陆惜锦的话,哪有弟子能永远不离开师尊身边的。
可道侣却不同,若是道侣蒹葭情深,则可登凤凰台结长生契,从此患难与共,生死不离。
若他和师尊是道侣......
凤鸢却是不由得摇头失笑:“店家你这可是认错了,我们是师徒,可不是道侣。”
凤鸢的声音很轻,恰似轻羽颤动,晃得人心痒,凤珩却在这轻柔的声音里乍然如梦初醒,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在无意间生了多大逆不道的念头。
陡然的心悸惊得他连凤鸢看过来时,都不知为何竟是下意识地错开了目光,更是忘了回店家的话。
凤鸢见凤珩别开目光,越发失笑。
到底年少,店家不过认错的调侃之言都能这般窘迫。
店家一听凤鸢两人是师徒而非道侣,当即便敛起了面上恭维的笑意,谨慎而歉意地道:“在下有眼无珠竟认错仙子、仙君身份,还请二位恕在下眼拙之过。”
师徒之间亲如母子,可容不得这般笑语冒犯。
罔他当店家这般多年,自诩火眼金睛,却没料到今日竟会将师徒错认为道侣。
可这位仙君看向这位仙子的目光分明又满是情谊的。
许多年来,他见过陪姑娘或夫人来店中挑选头面的男修不知凡几,如这位仙君这般眼中只容得下同来的仙子的,却是一个也无。若非如此,他又怎会错认为两人是道侣?
思忖间,店家又下意识地抬眸想要看向凤珩,想要确认是否是自己看错了,可甫才一对上凤珩的目光,却如撞入无边无际的阳春三月,足以令人神魂颠倒。
店家愣了片刻,也不敢再看,当即便收回了视线,垂下了眼,这位仙君不止容貌绝冠天下,眉目更是仿若天然含情,哪怕是一对上目光都觉得他满心满眼都是眼中人。
或许正是如此,才让他看错了。
凤鸢道:“店家不必介怀,我并无怪罪之意。”
毕竟修仙之人许多都瞧不出来年岁,如今阿珩长成,她虽年长阿珩百余岁,可若只是从容貌来看,却是实在看不出谁更年长的。
凤鸢的确没有在意这等小事,因此她簪好牡丹花之后便转头让凤珩付钱,可她唤了好几声,凤珩都没反应,她不由得走了过去,拍了他一下:“阿珩?”
直到被凤鸢轻轻一拍,凤珩才真正恍然醒悟,下意识地回了凤鸢:“师尊怎么了?”
凤鸢指了指头上的发簪:“我已经挑好了,让你付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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