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郑沈弦回答,越浮玉已经知道答案,那个一脸阴翳的男子拽住越惜虞的胳膊,嗓音阴沉,“跟我回去。”

听见声音的瞬间,越惜虞已经颤抖起来,惊惧转头,声音都跟着颤,“阿旭?”

白旭,越惜虞的驸马。

小门小户出身,哄骗公主成亲后,本性暴露,不仅带外室去公主府,酒后还打伤越惜虞。

他这副阴沉沉的样子,路人看见都害怕,有人仗着胆子喊道,“你谁啊?怎么拽着人姑娘?”

不像张扬的永照公主,众人皆知。京城百姓并不认识越惜虞,只以为是来帮忙的妇人。

白旭沉着脸,瞳仁向上翻,阴狠地如同恶鬼,他转头冷哼,“她是本官的夫人。”

听见‘本官’两个字,原本帮忙的百姓就散去大半。又听见‘夫人’,甚至有路人来劝,“哎,是不是吵架了?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娘子快跟着大人回去吧。”

“是啊,都嫁人了,还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孩子呢?也不管了?”

看见白旭出现,越浮玉已经匆忙赶来,可还是慢了两步。越惜虞听见路人的话,眼中明显开始迟疑。

走到近处,越浮玉眼神冷冽,如冰似刀,“白旭。”

她知道姐姐性子软,立不起来。正常方法根本帮不了越惜虞。

恰好,郑沈弦的亲兵中有擅长严刑逼供的,既然不能用正常方法,就用特殊方法,她打也要把白旭打服。

只要拖住姐姐半个月,白旭肯定不敢再犯,可惜,偏偏舅舅把人叫回来,计划失败。

白旭看着她,身上的伤止不住疼,他眼底闪过怨毒,“永照公主,下官带走自己的妻子,没问题吧?”

白旭明白,自己若是带不走妻子,回去还会挨打。他忽然转头,表情柔和起来,“虞儿,跟我回去吧,我已经把表妹赶回去了,从此以后,只有咱们俩。”

白旭当年能娶到越惜虞,自有一套手段。

他相貌好,会说情话,也曾在雨天送药,因为她一句跑遍半个京城的商铺买她喜欢的糕点,越惜虞恍惚又记起他对自己很好的日子,若是那样的日子能回来……

她仿佛被迷惑,瞬间忘记所有不好的事,迟疑道,“你保证?”

郑沈弦皱起了眉,越浮玉因为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已经连恨铁不成钢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她的声音微冷,“姐,想想他对你做过什么。”

白旭已经轻轻握住越惜虞的手,低头道,“我只是喝醉不小心犯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越惜虞脸上浮现出挣扎,许久后,所有挣扎归于平静,她小心翼翼回握住对方的手,“那我们说定了。”

越浮玉猛地伸手,拽住越惜虞另一只胳膊,眼神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痛楚,“越惜虞,你是公主,若是提出和离,没人能阻拦你。”

越惜虞听见这句话,脸上反而浮出悲戚的神色,“可和离后,谁又能娶我?我又笨,还不漂亮,浮玉,我不知道怎么办。阿旭能改,我觉得跟着他,挺好的。”

白旭又拽了拽越惜虞,越惜虞望着妹妹,最终还是狠下心,松开妹妹的手。

从儿时起就拽着她的手松开,越浮玉怔愣片刻,漠然闭眼。

*

下午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

僧人们从国子监回来,赶到义诊的地方。抵达东安门时,蕴空抬头看天色,意外看见城墙上一抹红色身影。

不仅他看见,明悟也看见了。

来义诊的路上,赵亭已经告诉他们上午发生的事。明悟叹声“罪过”,转身迟疑道,“师弟,你去劝劝公主吧。”

沉默半晌,蕴空拨动佛珠,向城门走去。

登上城墙时,越浮玉正站在瞭望台上,四周雨幕包裹住窄小的亭台,仿佛将她和世界分开。她明明站在最高处,却好像被困住,眉眼沉郁,连灵魂都困顿。

蕴空开口,冷淡的声音穿透雨幕,“凡夫者,如来说则非凡夫,是名凡夫,越施主还未顿悟。”

越浮玉微微偏头,低声笑了,只是笑容里的倦意挥之不去,“大师,本宫可能没说过,我其实不懂佛经。”也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蕴空顿了顿,解释道,“迷则为凡夫,悟则成佛。”

越浮玉懂了,佛子让她不必强求。

她依在柱子上,似乎想扬起唇,却没什么力气,“本宫没有强求,本宫只是……心有不甘。”

她不能硬带走越惜虞,御史不会放过她。若是御史责难,以后她还想帮人,没人会相信她;她也劝不动越惜虞,姐姐铁了心扎进火坑,拽都拽不回来;她更没办法威胁白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况且他手里握着越惜虞的命。

她还能怎么办?悄无声息杀了白旭?她能杀死天下每一个负心人么?

越浮玉见识过真正的公平,手中也握着一点权利。所以她始终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可事实上,她总做不好。

好似拥有希望,又好似没有。

越浮玉偏头,眉目间仿佛压抑着沉重的阴云,“大师,你不是佛子么?告诉本宫,我该怎么办?”

“公主心中早已有答案,又何须贫僧回答。”蕴空转动佛珠,悲悯清冷的眼神似乎能看透一切,他温声开口,“修你的道,渡你的众生,其余皆不必管。”

这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如今又用回她身上,却也道出她的想法。

无论怎么样,她总要坚持下去。

越浮玉终于转头,她看向蕴空,艳丽的眉眼逐渐舒展,缓缓笑了,“大师,有没有人说过,你确实挺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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