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鹤看着谢时。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谢时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独特的气质。

残酷的命运朝他铺面而来,妄图将他淹没,而他自己造了艘小船,坐在船上对着命运竖起了中指。

脑子仿佛破了个洞,灵感如潮水般涌进来,将他淹没。

温书鹤转身踉跄地去拿吉他和纸笔。

“嘟!”信息提示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打开手机。

“快看阿时的微博账号。——伏言”

心中已经快被灵感挤满,温书鹤微皱起眉,耐着性子打开微博。

谢时的微博在今天凌晨发表了一段视频——视频总长十分钟,详细记录了谢时改变这个屋子的全过程。

窗台上一点点堆满的鲜花毛毡,天花板上一个个吊满的漫天星辰、云朵、彩虹,床铺上一点点挤满的小动物,地上一点点铺满的毛毯,最后是穿上红色毛绒绒新衣服的气球。

一双纤长白皙的捧着毛绒绒的气球,捧到镜头面前。

然后——

“啪”地一声,那双手轻轻用力,里面藏着的气球猛然爆炸开来,圆鼓鼓的红色团子突地瘪下来,大大的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谢时俊朗的面孔凑到镜头前,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眼中盈满了笑意。

“宝贝儿,除夕快乐。”

屏幕前的观众被吓了一跳后,纷纷笑了。

“除夕快乐!”

视频下方的评论中是一溜的新年祝福,偶尔夹杂着那么零星几条“好帅!”“他叫我宝贝儿!”。

温书鹤目光落在“他叫我宝贝儿”那条评论上,轻笑出声,眉眼尽是笑意。他手指轻动,然后合上手机,向后一扔,扔在了床上,不去管一条又一条跳出来的伏言的信息。

他从地上抓过一个气球,微微用力,“啪”地一声,气球炸了,和视频中一模一样。

灵感随之而炸,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烟花,每一朵都有谢时的影子。他抓过纸笔,笔在纸上赋予灵感实体,化作音符,肆意述说着爱意。

不一会儿,一条新的评论被刷了出来,“他在叫我宝贝儿。”

来自认证歌手——温书鹤。

杂乱爆炸的音符从窗户炸出,声音的炸裂程度堪比重生那天他以为有人在他的坟头蹦迪。

大清早的。

饭没吃,精力倒挺旺盛。

谢时拿过一根油条叼嘴上,端起早餐,向楼上走去。

迎着蹦迪声的摧残,谢时一路走到房门口。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这摧耳魔音,他居然觉得这声音开始有一点儿好听了。

他推开门。

高扬的吉他声扑面而来,谢时浑身一震,果然还是他的错觉。

温书鹤听见开门声手指顿了一下,又重新开始动作。

他坐在毛毡地毯上,怀中抱着吉他,右手握着纸笔。写一段弹一段,又重新低头叉一段,弹一段,再写一段,再叉……

身旁已经散落了不少纸张,谢时晃眼一瞥,有中文歌词、英文歌词、音符等,更多的是被涂得漆黑、看不出什么的黑色斑块。

微卷的刘海挡住他的眉眼,谢时却能想象他眼神的炽热。

因为这股炽热的情绪,即使看不到,但却从他的骨子里散发出来,肆意地席卷开来,让每一个看到的都为之动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家的癫狂?

听着耳边仿佛喝醉了酒的音符,谢时勾起了一丝期待。

他没有出声,将装着油条的盘子放在桌上,就要离开。怕打扰他是一方面,魔音灌耳是另一方面。

“别动。”

温书鹤突地出声。

他抬眸,炽热的目光投注到谢时身上。

谢时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温书鹤的目光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画手在对着人物画素描——审视他的每一寸角落,勾勒他的每一处轮廓。

但他明明是歌手。

温书鹤很快就将目光收了回去,谢时也将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抛在脑后,试着动了几下。

坐下。

温书鹤没反应。

吃油条。

还是没反应。

站起来。

依旧没反应。

往门口走。

炽热的眼神再次投注了过来。

懂了。

只要不走就行。

谢时坐在床上,拿起两个油条,一条叼自己嘴里,一条塞到了温书鹤嘴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然后拖过毛毡箱子,扯过一团毛毡,陪着温书鹤疯起来。

一个小小温书鹤渐渐成型。

终于戳完后,谢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的魔音已经停了。温书鹤已经不见了,房间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啧。

谢时将小小温书鹤捏在手里,向外走去。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客厅传来的声响。

谢时站在楼梯口,看向下方。

温书鹤抱着吉他,轻轻哼唱着。

吉他的声音轻缓柔和,似乎已经到了曲子的末尾。

听见声音,温书鹤余光瞥见谢时的身影,眼中溢出笑意,将这首歌从头到尾又唱了一遍。

前奏是沉闷的,犹如一个长时间在水下憋气的人,偶尔蹦出两个欢欣的乐符都只是为了呼吸的苟延残喘。

然而从第一句歌词开始,就完全不一样了。

“命运朝我压下魔掌,我在它掌心挠痒。”

与沉闷的音乐完全相反的吊儿郎当却不认命的歌词,将这首歌的调性瞬间翻转。

“七情六欲将我束缚,我用它勾件衣服。”

“苦海汹涌,来喝一口?”

温书鹤唱着,抱着吉他,一条腿微微勾起,吊眼抬眸看他。

与在舞台上的张狂,在山巅唱歌的孤寂不同,有那么一瞬间,谢时觉得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

就仿佛有一瞬,他的灵魂被人拓走,安放在了名为温书鹤的皮囊里。

这首歌,就是他的素描。

吉他声高潮迭起,像汹涌的苦海一波波将他淹没。

但另一个吉他声加入了进来,慢他一拍,追随左右。像是太阳有了影子,孤勇者有了同伴。

谢时朝旁边看去,声音是从手机中传来的,是事先录好的音乐。

随着音乐的变化,歌词愈发大胆,歌声中的情感也有了变化。

“我站在命运之上,对着命运竖起中指。”

“我踩塌彩虹,将神拉入地面。”

“不过想和他,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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