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气球像一颗流星,彩带是它的尾,就牵在丞宝绪的手提包上。
路上的车子来来去去,流动喧嚣的下面是我的声音:“今天早上,我爸妈,把我叫回去了……大概猜出怎么回事了……我爸他……”我想起我爸受伤的手,不知怎么通过描述,给丞宝绪精准传达我的处境和想法。
丞宝绪捧着烟雾氤氲的红薯,听完这句话,垂下视线,尖指安静地剥着红薯的薄衣。金色的瓤暴露在灰色的城市里,更具诱惑却也容易粘尘。
丞宝绪面无表情,一口口咬着剩下的红薯,我不安地伸指去扫她的唇角,丞宝绪侧开头,手背蹭去了残渣。
“你生气了?”我脱口问。
丞宝绪把红薯放回袋子,摆出一副放马过来的态度,“说你的。”
我忐忑地说:“我怕他们找你麻烦……我没说出你——”
丞宝绪的目光飞快闪烁了一下,继而抿起了嘴唇,“会怎么样?找人揍我?”
我揣摩丞宝绪的神气,不屑中仿佛带着点喜气。
我说:“总之挺野蛮的……我怕他堵公司……”
丞宝绪把装红薯的纸袋往我怀里一塞,拍了拍手,干练地道:“那我找他吧!”
“嗯?”我愕然。
丞宝绪挺起胸,声音郎朗,“那怎么办?他要去公司吵吵嚷嚷说我是同性恋……那还了得?”
我一时不知为这句话做什么反应,为她对待“同性恋”这个词的态度有点生气;有点好笑,为她坦荡得像这个世界不曾有秘密。
我说:“那他拿这个威胁你,你就……就范了?!”
丞宝绪白了我一眼,“死脑筋!这不是还没谈判呢嘛!所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啊!”她把手机掏了出来,“你爸电话……”
我按下了她握电话的手,“等等……你怎么想的?你要见我爸?!”
“唔,怎么,又怂了?!”,丞宝绪一脸恨我不争,“你明摆说,你怕什么?”
“我还能怕什么?”
丞宝绪扭头把我丢在身后,我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丞宝绪甩手道:“你跟我和稀泥!别碰我!”
“你不是也不想让人知道!”我说。
丞宝绪接过话,“如果他找到我家里去,我认了!反正我跟我爸也打过底了,他要去公司搞舆论,影响的就不止我,我要不要负责?!”
事实是我于丞宝绪有亏,我软化下来,“宝宝……”我唤,丞宝绪仍旧满脸郁愤,我用提红薯的手拦住了她,丞宝绪赌气不肯看我,我捧住她的脸,“未来媳妇要见公公,还能不让你见……”
丞宝绪嗔我不要脸,我把玩着她的发梢微笑问她:“你要吗,你开个价……”
“耍流氓!”丞宝绪忍不住笑了,“别转移话题,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陶醉在丞宝绪期待的目光,好一会儿,看她的脸逐渐红了,才笑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走,去数码城!”
丞宝绪不满意,“不去,你说清楚!”
我说:“好机子看不了盗版。”
其实我明白,逃避于事无补,如果丞宝绪要退出,我没有任何办法。
可是暴露自己的软肋多么可怕,若被对方看穿了,我怎么假装全身而退?
所以我到底以时机不成熟为由,阻止了父母和丞宝绪见面。临走前,打算再和我爸谈一次。
丞宝绪坚决不买廉价影碟机,两人相处时却以考验我为乐,避免陷入死循环,我拉她去看电影。
临近情人节,内陆和香港上映了两部都市爱情片,一部讲述发生在大明星和平民之间,毫无道理的爱情;另一部讲述理想中的成长、爱情的复仇与选择。丞宝绪不好这类片子,于是我们选择了一部讲述海岛探险的电影。
有意远离人群,座位选得很靠后。看了一阵,丞宝绪把头靠在我肩上,过了一会儿,又把脸埋进我颈脖。丞宝绪的呼吸吹得我鸡皮直立,我摸摸她的脸,悄声说:“乖,到关键了……”
丞宝绪的头没动,按在我手上的手一片冰凉,我捏住她的手问:“怎么这么冷?”
丞宝绪摇摇头,索性把上半身趴在我腿上。
女性的敏感立刻提醒了我,我爬低身子,在她耳边柔声问她:“小肚子疼?”
丞宝绪说:“刚偷喝了一口你的饮料……”
我抬起身,“回家,煮点姜糖水喝。”
丞宝绪说:“还好,有点冷,一阵阵的。看完再走。”
“明天再看。”我说。
丞宝绪无论如何坚持要看完,我把外套脱下来为丞宝绪盖在身上,手钻进她的衣服,隔着一层单衣轻揉她的小腹,揉了一会,丞宝绪小声说:“不疼了。”
我的手没出来,也没停下,仍在她小腹上辗转。
丞宝绪捂着衣服,力气不大反倒像是种鼓励的暗示。主角的冒险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已经无心看电影了,手指不知怎么就碰到了她的赤丨裸的肌肤,丞宝绪像一团火。
一团需要捧在手心里,小心呵护的火。我停下动作,把手抽了出来,将大衣的漏风处掖好。
看漏了一截,不知众人怎么得救了,却也随之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竟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惘然,我支着脸,望着屏幕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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