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哨声清脆,众军士便不约而同地回头张望了过来。
一众人便见胡一道在挥手,“撤回来!”
这伍长警惕性极高,一见这手势,便知周遭有变。他急速环望四周,脚下一边碎步回退,一边道:“当心敌袭,左右护好阵型,不可留背与敌,缓步退回坡顶……”
冰面上那五人眼看靠近的唐军却又忽然退了回去,有人便也吹响了口哨。
便见。
驼队里抬起一丛弩峰。
只一声令响,便听劲弩破空声陡起。
数十支破甲弩失直扑而来。
山脚下的玄甲军军士当即便被射倒了三个,余者连忙变横阵为圆阵,将伤者搀扶护与阵中。伍长横刀在握,以甲为盾,预备接受第二轮齐射。
冰面上五人此时却取出了水囊,往那烧着的柴火堆中倾倒。
顿时,火光冲天而起,自冰面蔓延开来。
“接应!”
胡一道眼看那火势忽起,知道对头这是要截断山坡凹地与官道,不让山坡上的唐军与冰河边的战马汇合,亦是为了防止有人乘马自冰面突围。于是连忙传令,众军士刀兵齐出,执出牌盾下山接应。
第二轮齐射很快来到,目标却是守着马匹的两个唐军甲士。
那二人反应稍慢半拍,便被三十余支弩失射成了刺猬,倒在了地上。
“老子就特么说!这鬼地方万年闹匪,今年怎么就能太平了!”胡一道气急败坏,一边命令布阵,一边破口大骂。好在周春提议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然若是被这帮人围在了官道上,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凉州玄甲军分左右厢军,胡三大的右厢军在高原打仗,赫连云天的左厢军留守凉州做战略预备,归王渠让节制。虽然并未实质性整建制参与吐蕃作战,但军中骨干有许多人是跟随赵正征伐西域的老兵,临敌接战经验手把口传,已得精髓。
此时不须胡一道多言,队正已着手布置。
“玄甲军听令,依山势设左右二阵,依阵预备退敌!节省弓弩箭失,六十步弓齐射,三十步弩齐射,接敌后刀牌手护阵两翼,中队五人驻留护卫车驾。怯阵者斩!”
“喏!”
一声齐吼,振山动地。众伙长依令调整阵型,伍长组阵站位,于一线身先士卒。队正留在胡一道与朗多秦身边居中策应,身后五名军士护着二位夫人以及瑞儿玲珑上车避险。
唐军居高临下,虽占地利之优,但毕竟人少。
山脚下的回鹘人渐渐地多了起来,驼队里五六十人,前后又有大队人马赶到。这些人似乎早有准备,一身风尘仆仆,隔着一条结了冰冒着火光的河,将此处山坡围了个水泄不通。
胡一道看了一眼身旁的朗多秦,后者一脸仍旧平静。
队正回头,看了一眼胡一道。
那意思似乎是在询问,是不是有误会,为何回鹘人要与我等大动刀兵。这些人用的破甲重弩,似乎也是制式军备。回鹘军,难道不是大唐的盟军?
胡一道不耐烦地回望了过去,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心中不由憋了一口鸟气,在安西之时,回鹘人与玄甲军并肩作战。苍宣侯在回鹘人的心中,那更是神一般的存在。眼前这些回鹘人,又到底出自何处?
漠北?
除了漠北回鹘左部敦王胡咄度,怕是不会再有别的什么旁人了!这孙子又反水了?千里迢迢跑萧关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抓身后的周家姐妹和苍宣侯的子嗣,以报赵正掳了三王子的仇?
那特么也太离谱了!
失去了战马的唐军重装甲士不能轻易冲锋,而鹘人似乎也还没到齐,仍旧在集结。眼看天色将暗,双方对峙,谁也不敢先行动手。直到那冰面终于承受不住烈火高温烘烤,“轰隆”一声,垮塌了下去,冰冷的河水顿时涌上了冰面,滚滚奔流直钻远处冰层而去。
回鹘人大约是到齐了。
满山满谷,满满当当,一眼看过去,少说五六百人……
军阵中传来吞咽唾沫的声响,毕竟是第一次真正接敌,紧张带害怕难以避免。
河对面的鹘人跪了一地,祷告苍天与狼神图腾。
朗多秦终于看向了胡一道,他呶了呶嘴,指向了牵车的驮马,“对头有备而来,无论为了什么,怕是难以善罢甘休。我观山下这群乌和,阵势不严,有缝隙可钻。一等接敌,你趁乱自侧山突围而出,且去萧关请援,这里我先拖着!”
“你也就懂一夫当关了,我不如去与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这其中定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的隐辛,说开了,也许就通了。要请援,你去,这里我拖着!”
“你能打几个?”朗多秦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胡一道舔了舔嘴唇,“每回都让我先跑,每回都让我去请援,每回大功都没我胡一道的份……这事,能不能打个商量!”
“废话真多!绑了!”朗多秦低喝一声,那队正恰好看了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
忽地,山脚下“哄”地一声,声浪迭起。鹘人高举双手,振臂高呼而起。一领头之人激情康慨,直指着坡上凹地,众鹘随即拾起兵刃,结阵蹚冰河而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夜猫子给枭鸟儿拜年了!弓手预备……”
胡一道咬牙高喝,十数张弓立时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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