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官员却很不屑,“她一女子有什么君王之相,咱们就盼望着那些拿实权的大官能争气些,早日把窃国女贼拉下马,弘扬男儿气概,以正天地之清气!”
群情激奋,好似已经打赢胜仗了一般,兴匆匆地议论着,口诛笔伐。
宴归怀沉默,继续理着文书,何至于到这等地步,男子女子,不都是人么?何以因为体格不同,便分出这样界限分明的高低贵贱。
身为臣子,要看的是君主有无君王之能,值不值得追随,至于是男是女,是何出生,又有何分别。
除开粮库和武库,崔漾手中也有些余粮,调配应急三五月不成问题,关键是押送粮草的队伍,为防匪寇,少于五六千人难办,若是碰上匪寇还好,假若是其它叛军率军半道劫掠,情况就更糟了。
打仗的时候无人会讲道义,世道太乱,不是饿死别人,就是饿死自己,这批救灾粮若是没有人护送,势必是送不到濮阳的。
崔漾折扇慢敲着掌心缓缓踱步,穿街过巷走得漫不经心,看老中丞急得几乎打转,也不瞒他,好笑道,“不用调兵护送粮草,只需五六百人即可。”
于节吃惊,更急了,“陛下万万不可,为人君者,若置万民于不顾,那与贼寇有何区别!”
崔漾诏杨明轩上前来,给了一块令牌,让他去给秋修然送信,“从中京调配粮食速度慢,秋家在北地有两大粮仓,可应一时之需。”
秋家是商户,虽不是大成第一首富,却也富甲一方,崔漾和秋家合作多年,粮草多是从秋家周转的,于节和杨明轩对此人都不陌生,只是十分迟疑。
“三百万石粮食,秋庄主怎肯相与,便是借,只怕也借不到的。”
杨明轩也叹气道,“秋庄主是生意人,且锱铢必较,每次许先生与他谈判,必得脱掉一层皮,不好相与。”
崔漾唔了一声,“不是借,是换,用上京城粮仓里的粮食,让一点利,换北地秋家开仓放粮,秋家不损失分毫,又赢得好名声,此举我与秋修然共赢,想必秋家没什么不乐意的。”
于节杨明轩听毕,皆是大喜,杨明轩拜道,“眼下这般情形,不开国库,倒能省下不少麻烦事。”
国库还是要开的,非但要开,也要这六千麒麟军精锐护送这批粮食出城。
要让这些世家看见麒麟军‘北上’,将计就计,一齐收拾了这些府兵。
崔漾沉吟片刻,写了一封信,交给暗卫,让送去给元呺,“要亲手交到元呺手上,此事需做得隐蔽,你们六个暗卫,暂时都听元大人调遣,不必回来复命,去罢。”
暗卫领命,于节拿了调令和书信,也立时去秋家了。
崔漾看了看天色,便朝杨明轩道,“用了饭再去丞相府,有家片皮鸭不错,领你去尝尝。”
不到山穷水尽时,什么事也不会影响陛下吃饭的,杨明轩无奈,“谢陛下。”
“是那个女将军么?真的是女皇帝么?”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一出,当即迎来了一声呵斥,“什么女皇帝!我大成哪里来的女皇帝!不过乱民贼子罢了!”
崔漾抬眸时,只见婢子掀了车帘,两名夫人手搭着婢女,躬身从马车上下来。
崔漾扫了一眼,旁侧一府宅大院,阶六级,门口一对镇宅石狮,褐红匾额上行书顾府二字,鎏金描边,贵气磅礴。
再看方才出声喝止的夫人,一身宝蓝色比甲,发髻间坠饰以同色珠翠,手腕上祥云玉镯,拇指套着的养气扳碧翠如叶,浑身上下无一丝不尊贵。
“怎么停下了——”
后头有一中年男子御马上前,话说道一半立刻自马上下来,又停住脚步,呵斥府门前张望着要拜的家丁仆役,“都看什么,回府去。”
见君不拜,杨明轩也不上前呵止,只在旁侧低声解释来历,“尚书右丞顾鸿轩,旁边的是他的嫡夫人李氏,原是信阳侯嫡长女李莺,稍后一些的则是中大夫嫡妻,原是南侯幼女杜冰莹,三人皆比陛下年长一二岁,应是故旧了。”
说完又略拱了拱手,含混补了一句,“李氏脾气非常火爆,陛下当心,昔年一些不好的谣言好些是这李氏传的……”杨明轩想说这女子经常与人扯头花,但念及陛下有武功,总不至于和李氏打起来,便也不再多说是非了。
于节先前送了奏疏入宫,各要职官员的情况都装在崔漾脑子里,这顾鸿轩前几日在州郡上查国库钱粮,金銮殿上未曾见过,这会儿倒是撞上了。
虽已过了十二年,所有人都变了模样,却也依稀能看出些幼年时的影子。
崔漾不欲理会,摇了两下扇子这便走,那十二三岁的粉衣小女孩却捧着手立在一旁,娇嫩的小脸红扑扑的,“洛将军你好厉害,以后我们见了你也像见了大成皇帝一样,要喊万岁吗?”
小孩天真可爱,崔漾失笑,正欲回话,便听顾鸿轩呵斥了一声,“婉君!女子言行举止当以贞静娴柔为重,此时若放浪形骸,到年逾二十六,成了没人要的老道姑老虔婆,受世人鄙薄唾骂,到时看我不请家法打死你!免得你辱没门楣!”
崔漾听了一这一通指桑骂槐,气笑了,折扇压住面红耳赤要与这位人臣辩驳的杨明轩,低声道,“不必理会狗吠,我们走,用膳要紧。”
“——杨明轩,你为——”
话只说了半截,就是一声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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