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翡到家时,正在安慰刘阿姨的张清芳抬头问:“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谢翡说:“在虞意家打了会游戏。”
早上,全程看完虞意处事的张清芳像墙头草一样,又觉得虞意值得结交了。她没多说什么,倒是刘阿姨有些不安,沙哑着声儿道:“得空我去给她道个歉吧?”
张清芳点头,“应该的,今天早上这事儿确实是你欠考虑。”
谢翡去后面看了看冰箱出来,说:“你们聊着,我去买菜。”
“也行,看着买点水果回来吧。”
“好。”
谢翡走出门后,隐约听见身后刘阿姨对张清芳说:“还是你好,养了个好儿子,又孝顺又懂事又有出息,只管享清福了。哪里像我……”
话没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
张清芳只好出言安慰。随着距离的拉长,那声音都淹没在夏日的燥热与外面的热闹中了。
街道边有商铺播着土嗨音乐。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孙淑芬成了渔镇新的谈资与笑柄,大家都在议论她害人不成当众败露被泼油漆的事,对她进行性羞辱与道德谴责。
男人说早就知道她骚,不安分,到底是做出这样的事来,女人则骂她是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不得好死。
他们一边同情刘阿姨,一边认为刘阿姨不该把事情闹出来,和钱富贵生了嫌隙,日后的日子难过。
而钱富贵,对于他出轨的事,大家都一笑置之,论起来只笑着打趣,说他平日里看起来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竟是不老实的,和其他男人一样风流会撩骚。
这些路上的碎片垃圾信息自然而然地飞向谢翡。
然而他却全然没分出半点注意力,只是在想虞意。想她嘲讽的笑、犀利的言辞,毫无疑问,她是美既美矣,又极富灵魂与内涵的一个人。
除了招摇与静美,剥开她身上的一层一层画皮,她有时候是忧郁的,有一种彩云易散琉璃易碎的破碎感,有时候又像昨天与今天一样,像一把锋锐无匹的利剑,锋芒外露,从不惮于表达自己的观点……
买完菜后,除了买些水果自己家日常吃以外,他还在精品店攒了个果篮,里面都是草莓、提子、山竹、菠萝蜜、圣女果之类的,满满当当装了一篮子,被店员弄上精美的包装。
回到家时,刘阿姨已经没哭了,她要回家,张清芳道:“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己一个人就是挨钱富贵的打,不如先在我家吃午饭,等老钱消了气再回去,到时候再心平气和地谈一谈,或者请你娘家人再过来一趟。”
刘阿姨抹了抹眼睛,整个人都不再有往日的张扬和神气,像是突然被抽完了精神气儿。
“……那怎么好意思。”她吞吞吐吐地说。
张清芳笑了,“嗐,咱们都是十几年街坊邻居了,还说这些。”
谢翡把果篮放在一个板凳上,让刘阿姨去给虞意道歉时带上。张清芳反应过来,笑着说:“差点忘了这茬,还是阿翡想得周到。”
刘阿姨很有些踟蹰,“这不行,怎么能……我还是自己买吧,你们留着自己吃。”
张清芳:“不值几个钱。你在家本来就是双手向上要钱的,现在都闹翻了,怎么好开口?”
刘阿姨张了张嘴,下意识想逞强,到底又无话可说。
张清芳见她有心理负担,只好自揭伤疤道:“别想太多。咱们这么久的交情了,这算什么呢?当初谢大强打我,大家都劝我忍一忍,只有你肯带我们娘俩儿回家躲一躲,肯支持我离婚,差点还连累你。”
谢翡去后面厨房做饭,在菜下锅时,热油发出“嗤啦嗤啦”的声线,香辣的气味从里飘到外,隐约还能听到张清芳和刘阿姨的对话。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老钱这个人,心太狠,当初我爸妈都不同意我嫁他,我没听,就图他对我好,本以为能好一辈子,哪里想到……这个挨千刀的。”
她又呜呜地哭起来,又骂孙淑芬是白眼狼。
“要真过不下去,还是离了吧?”
“我不离。我要真离了,还不是便宜了那对奸夫银妇!再说,离了婚我后半辈子怎么过?衣食住行样样都要钱,我去靠哪一个?”
随后便是一些骂钱富贵没有心的话,说她为钱富贵生儿育女,操持了一辈子的家务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每天一到家就有热饭,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云。
像是一个及时又荒诞的讽刺。
昨日刘阿姨来这里,还言之凿凿地说虞意不是好女人,不安分,钱都是靠男人赚来的。
但今日,她的婚姻都成了这样,被出轨、被家暴、被背叛,事情在整个渔镇都闹开,她却不敢离婚不敢做出改变,只因她结婚后便做了家庭主妇,全靠钱富贵养活,一旦离了婚她就要从家庭步入社会,丧失生活来源,靠自己的双手去挣。
但,她已经和社会脱节二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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