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

礼部尚书青丁的眉头皱的最高,他何尝不明白,这是大辽在笑他大荒输不起,老一辈暗地下场,也是无声胜有声,真金不怕火炼,有本事就拉出来试一试。

众人皆心知肚明,自然不会认为这些诗句会是一个没有读过诗书的小太监所写,定然是国子监的夫子所教,但是总不能由着这种事情变为事实,毕竟涉及大荒朝野颜面。

“佳句偶得之,文章本天成。”一直坐在青丁身旁的礼部侍郎青云微笑说道:“小小稚童,正是朦胧人生交集之感,偶然有几句佳句,又怎是盗名窃誉之辈。”

听到这话,大荒江湖中人不由得直呼内行。

好一个佳句偶得之,文章本天成!

一句轻描淡写,直接将大辽的咄咄逼人尽皆收下,让这冷枪暗箭失去了原本威力。

而且,确实有不少意境高远的句子皆来自稚童,如:

灯把黑夜,烫了一个洞;

晚上,我盏着一盏灯,累了就把它当拐杖,我拄着一束光;

………

这些诗,虽不甚规整,甚至词语不同,但诗意却远比一般无病呻吟、穷酸腐儒强太多了。

而这些小诗,也皆是小小稚童所作,与儒家经书上皆有记载。

礼部侍郎青云这一句话,可以说是直接颠倒黑白,为小太监风流绝代盖棺定论,同时暗讽大辽文不成武不就,真不愧是国宝级官员。

但大辽年轻人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不是安以君,也不是腐儒,他只讲一个眼见为实,冷冷说道:“我大辽首重律法,与贵国倒是有些区别,纵然是佳句偶得之,那也是有所想,有所思,心有诗心,方才有所触,这位大人若要以风流定论,还需一些证据才是。”

撕破脸皮,这是真要撕破脸皮了!

众人都听出来了大辽年轻人浓浓的暗讽了,你说妙句偶得之,我便讲眼见为实,你来我往,皆为一朝之名誉而争。

宁安听着听着,险些失笑,泱泱华夏,上下五千年,诗词歌赋之多,称得上是烟波浩渺,意境之美,更可谓字字珠玑。

他宁安,一个开挂民族的开挂人士,还会怕你一个学不过二十余载的稚童?

但旁人却想不出来,殿前的气氛早已变得十分压抑,如果此事任由这个大辽杠精抬杠下去,整个大荒的颜面都会丢个精光。

宁安止住了摇摇晃晃的身躯,颇是有些气定神闲,淡然道:“各位应知,他不过一个未曾上过学的稚子,又能有几句佳句?怕是这几篇诗文,已是他这一生的所有,各位就莫要强求了,毕竟内廷太监,不擅文墨。”

他说的是假话当中最真实的实话,就算有他给开挂,也终究是无垠之水。

那些诗文,一句两句由小太监说出来还可,但若是不断冒出,就得他来擦屁股了。

但此时,宁安说的越淡然,众人的表情就越是凌乱不堪,大辽使臣的内心越是……

草泥马在崩腾。

在暗中观察的六部朝臣嘴角抽搐,江湖中人也是禁不住以手扶额,大辽使团内心早已是妈的合集,对宁安各种斥骂……

大辽年轻人咬牙斥道:“一个小太监,未曾读书开蒙……”

“这位勇士,”宁安淡然道,“你除却以未曾开蒙诋毁他人,可还有其他本领?”

当下,宁安向前迈出一步,眼睑微微低垂。

他背后,宁修、宁灵各自跳起来,一只英俊的大黄狗和一条碧绿的小蛇,也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气场变化,奶凶奶凶地看着大辽年轻人,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去。

“呼~”

下一刻,宁明也终于是挣脱了出来,一把将大黑鸡的翅膀从嘴中扯出,带着一脸红印,也是站了起来,只不过是形象上有些……

草莓,一炷香的新鲜草莓咯。

宁安头都不回,又向前迈出两步,目光平视着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明喻的威严。

五步,六步……

满座朝堂之上,宁安眼中只有那个年轻人。

“你可还记得,学问之道为何?”

大辽年轻人眉头紧皱,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又知自己若退,便会成为大辽弃子,想要活命,此刻只能咬牙硬顶。

数十名离着宁安比较近的使臣齐齐看向宁安,各自暗中使用小手段,希望制止这威压。

且不说宁安有没有反应,都不用朝臣们出手,当即就是江湖座椅上,一络腮大汉甩了甩膀子。

一声无言的低吼,身后威压如猛虎,一只数米直径的大爪虚影,对这大辽使团就是当头按下。

未等他人反应过来,吕川就是一声轻哼,大辽众人身影不动,那大爪直接炸裂。

一石激起千层浪,老一辈和朝臣们自然是拉不下脸来干这种事,年轻一辈的天骄暗中齐齐出手,大殿内不由得出现轻微晃动,各种精神攻击接连不断,乾坤动荡不安,此处殿内的高酒杯已倒下几只。

但……

震荡过后,宁安仿佛毫无所觉,身上飘着淡淡的龙道气息,是属于皇室子弟的龙道气运,他的头发丝都没有翘起来一根,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

“各位,闹够了吗?”

宁安眼睑半垂,微微笑着,轻轻吐了口气。

但此时大辽的年轻人却如梦初醒,双眼血丝浮现,不顾书生雅致,猛然大喊:“今日之怪事,皆不由外人道哉,殿下可敢容外臣一试,以堵天下悠悠众人之口,若外臣妄言,愿以我三族之人赔罪!”

这下,一切的波动都烟消云散,风不在吹,雾也停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目光带着几分惊愕,就连一向道法自然的耶律才也是多看了他两眼,眸中带着几抹欣赏。

三族……

我的乖乖,你三族的人知道这事吗?

宁瑶眉头紧锁,手中则是紧紧握了起来,她真恨不得给这人来上三万六千刀!

一人站在殿中间的宁安,目光中流露出少许无奈,淡然道:“何苦如此?”

但这无奈,落在大辽年轻人眼里,却是胆怯,是怂了的表现!

“非外臣直谏,时乃今日之事非常人所见。”

他的面容满是狰狞,大喝:“如若殿下不放心,担心外臣出题挖坑,可以荒国去年殿试之题测之,让天下才子都输得心服口服!”

他这话极其狂悖,甚至语序都不搭了,姿态极其低,寄出天下文人的公心和自己思而求索的‘三族’,逼宁安不得不应下他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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