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之野抬眼看向她。神色莫名,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唐乐意和他面对面,索性把心里的猜测,和盘托出。

“那天发生的事情,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也不介意让你知道。刚刚,我过来之前,我把孙三斤的腿,打折了。再过一会儿,孙艳美就会把他送到这里,让我姥爷给他接骨。我来不是来给他求情的,我要让他多受点儿罪,给他涨涨记性!”

她先一步坦诚相待,就看他会不会对她也同样信任了。

于之野手上翻捡接骨木的动作猛地停住,扭头看向她,眼中也有些吃惊,“你打折了他的腿?”

唐乐意不屑地回道:“折了。”

于之野眉心紧蹙。

她轻蔑地一笑,“如果你因为这个被我吓到的话,以后,我也可以装作不认识你。大家各走各路,各不相干。”

于之野对上她恣意放肆地眼神,惊诧得瞳孔震动。

眼前这个眼神透出几分狠厉的姑娘,不是他认识的唐乐意。

那个总是眉眼带笑的小姑娘,绝对没力气打折了孙三斤的腿,还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唐乐意超出他认识的样子太多了。

明明念念不忘刻在心头的人,走到了眼前,却像是隔了一层浓浓的迷雾,变得模糊朦胧,看不清楚。

等他稳定了心神,再抬起头,唐乐意已经转过身。

在他恍惚犹豫之间,一小会儿功夫,唐乐意已经进了屋。

唐乐意挑起布帘子,进了里屋,又喊了一声,“姥爷!”

龚照达此时坐在平时看诊桌子后面,那张带靠背的太师椅上。

这张黄花梨的椅子,跟土坯房的憋屈简陋,十分不搭调。

它和那些装草药的栏柜,都是当初被打倒地主老财主的时候,龚家留下来的旧物。

龚家当年是本村很有钱的人家。但龚家不是地主老财,传家的只有一间药铺,和一处两进的老宅子。

传到龚照达这一辈,已经传了十几代,然而这门传承几百年的接骨术,到了这一辈成了最后一代。

只因为,龚家祖训,接骨术只传男不传女。

而龚照达一辈子没有儿子,只生了一个闺女,还因为生孩子亏了身子,早早病故了。

所以,这门神乎其技的接骨术,眼看就要绝了。

唐乐意并不觉得老人家迂腐。

当做绝密只传给子孙,让后代当做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是很多祖传奇门异术的传承法则。

也是真正能够做到言传身教,技艺精湛的前提,就是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有基于血缘才能做到的毫无保留的传授。

唐乐意想起小时候,在龚照达身边的时候,她曾经做过的得过夸赞的事情。

然后,依照记忆,走到整年都不会灭的小火炉边,拿起上面的水壶,沏了一壶茶。

唐乐意给龚照达斟茶,再放到他手边,“姥爷,茶水刚刚好。”

龚照达不但没有夸她,反倒嫌弃地说:“笨手笨脚地,别把我的茶壶给弄碎了。”

他这么一说,有人就不乐意了。

“你怎么对孩子就没有一句好听的?”

唐乐意的姥姥从里屋走出来,张嘴是责备的话,脸上却带了笑容。

“姥姥!”唐乐意声音脆甜,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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