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依旧是那昌皇叔。
圣上感慨:“好一个万邦来朝,皇叔说的好。如此便依皇叔所请,奏《平定天下舞》。”
舞姬们鱼贯而入,恢弘大气的乐声随之响彻。
昌皇叔带头拍案打着节奏,边随着唱边喝彩,渐渐的殿里气氛又被带动的热闹起来。
慈圣皇太后脸气的发青,想发作又无处发作。
仁圣皇太后面上不露什么,心里却百感交集。
何必呢,这么多年了,那慈圣怎么还看不开。跟圣上较劲,又能讨到什么好处?饶是生母又如何,圣上压根不吃那一套,所以谁也别想拿一个孝字来压他。
如今的圣上羽翼已丰,大权在握,跟他过不去便是跟自己过不去。饶是多年休养在怡畅园,可她也多多少少的听说了,近些年来他收复失地开疆拓土,重用武官打压文臣气焰,压制着朝堂文武朝臣的势力达到前所未有的平衡,而他自身的威望也达到了前几朝未有的高度。
她不得不承认,从前她所认为的,圣上不适合做大梁之主的想法,是错误的。
他将大梁江山治理的很好。
如今她多少也能猜得些圣上的宏愿,大概是想建立些不世功勋的。他比齐的可不是中庸的先皇或者前几朝,而是那开基创业的圣祖爷。
从当年他雷厉风行掌控朝局那刻,或许就能得以窥见一斑了。
仁圣皇太后淡定的用膳,只要圣上不祸害大梁江山,那她就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所以她也用不着苦恼什么,操心什么。
慈圣皇太后可没那么好的心态,因为她最喜爱的那个儿子仍旧被幽禁在皇庄,多年不见天日。
她心里头恨,一时恨那圣上薄情冷血,不念母子亲情不念兄弟之谊,一时又恨那些文臣们心盲眼瞎,当年非说她祎儿肥硕愚钝,没帝王之姿,选了所谓有帝王之仪的朱靖做了圣上。
呵,难道他们选一国之主就是光看相貌了吗?
那可是中山狼,善隐忍,多年隐而不发,出手一击即中。想那些文臣现在估计悔都无处悔了罢,真是活该自食恶果。
慈圣皇太后这般想想,倒也稍稍解气,目光在殿上那戴花钗的女子身上一掠而过。
殿里气氛正酣,酒过三巡之后,圣上从御座起身。
毕竟太和殿还有一宴,需要他这大梁之主过去主持。
众人从座起身,下拜恭送。
圣上下了高阶,龙行虎步朝殿外而去,二十四护卫官与内监们紧随其后。
朱韈赤舄在经过后妃的一长案前稍有停歇,而后又再次迈开,继续踩着长长通道上的黄麾,离开交泰殿。
文茵的眼前掠过帝王的山河带,掠过护卫官们的鹿皮靴,同样也掠过高阶内监们的绯色衣袍。
她的视线里,离她长案半臂距离处,有绯色衣角掠过。而那绯色衣袍上,一块圆形玉珏挂在腰间,轻轻垂落。
交泰殿里的筵席依旧,没了圣驾在,众人就难免少了几分拘谨,气氛就愈发活跃了。
酒酣耳热时,不少人举杯交错,或离开位置去找熟人敬酒,彼此间问问近况,联络关系,氛围很是融洽。
后妃这里也很热闹,不少贵妇人们也想与宫里头搭上关系,遂趁此良机送送礼物,攀攀高枝。
比之其他后妃的热闹,贵妃案前倒是门可罗雀了。
那些陈年旧事让众贵妇们心有顾忌是一方面,再者就是贵妃那疏离清冷的模样,也的确是让人望而却步。
文茵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用膳,赏歌舞,吃上两杯酒,倒也落个清净。
“咳!”
这时候一声重重的咳嗽声从上方传来,殿内的喧哗声为之一寂。
慈圣皇太后目光尖刻的往后妃的方向扫去,语气不善问:“哪个是那岚才人?”
刚被那犀利尖刻目光扫得浑身紧绷的后妃们,闻声先是一愣,而后一悟,而后近乎是统一动作的默然低头。
慈圣皇太后恼怒:“问你们话呢!”她对付不了圣上,还对付不了一个宠妃!圣上下她脸面,那她就下他宠妃脸面。
见那岚才人还敢不出列,她正要发作,就听旁边皇后讷讷的回了句话:“岚选侍触怒圣上,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慈圣皇太后噎住。
众妃嫔们同情了起来。岚才人那都是多久的老黄历了,可怜那慈圣皇太后在怡畅园里,耳目着实闭塞。
除夕大宴仪是通宵彻夜的,不过若有体力不支的,可以先行退下休息。
文茵在夜半时就退了场,带着嬷嬷宫女们在外头赏了会花灯,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宫歇着了。
过了子时,便是新年第一日。
圣上也从太和殿半途退了场,回了养心殿,行“明窗开笔”仪式。
明窗前,他执刻有‘万年枝’的笔,饱蘸浓墨,在四方金云龙纹丝绢用朱墨写了第一个福字。特意让人将这福字放置好,而后他方又再次提笔书写。
太和殿与交泰殿先后有宫人过来派发‘福’字,有幸得到圣上御笔的人无不喜不自胜。
“贵妃可还在交泰殿?”
明窗前圣上搁了笔,随口问了句。
冯保回道:“贵妃乏了,早半个时辰前就回宫歇着了。”
圣上往金瓯永固杯续了屠苏酒,又示意冯保铺置换丝绢。
两方四尺长的丝绢平整铺上了御案。圣上将朱笔在吉祥炉上熏炙片刻,随后蘸墨提笔,开笔书吉语。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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