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不容于世的情感,是对于彼此的扭曲而狂热的占有。
方才的攻击并没有影响过去幻影的行动,久远的记忆继续如录像般日复一日地上演着。
颜若卿和姜敬维持着秘密来往的关系,电话交流是两人之间交往的主流。颜若卿的芭蕾舞事业走上了正轨,姜敬笔下的画作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到处充斥着绝望的灼热火焰,而是变成了一幅幅颜若卿的身影,跳舞的她,沉思的她,低笑的她,睡着的她……
“姜敬,这是你接下来的目标。”在少有的几次见面中,颜若卿递给姜敬几份资料。
“为什么?”这一次,姜敬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毫不犹豫地服从,而是神色犹豫地询问道。
“这也是为了你好,我不想你被抓住。”颜若卿神色悲悯地抚摸着姜敬的脸颊,像是在摸着一条可怜的流浪狗,“你选择的前两个目标太具有针对性,后两个目标位置又很近,很容易被犯罪心理学家察觉端倪。”
“他们可以根据犯罪心理学侧写,圈定你大致的居住范围,然后根据你所选目标的特点,分析出你的心理和童年阴影,进而确定你的身份。”颜若卿一脸忧虑地皱着眉头,显然她平时也没少学习犯罪心理学,“所以,你需要新的目标来混淆视听。”
“这个女孩跟我没有太大关系,是个不错的目标。”说着,颜若卿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上去妩媚、危险却又纯真,“她是上学时为难过我的一个教员的女儿,但没人知道这桩旧事,而且时隔久远,是个十分安全的对象,也能很好地跟你以前选择的目标区分开来。”
颜若卿一手缠绕着耳边的发丝,面带笑意地决定了对方的结局。她的眼眸始终清澈而温和,只有在微微垂下眼帘时,才会刹那间显露出深藏的冷酷。
“我知道了。”姜敬脸上浮现出挣扎和不忍的神色,接着顺从地点头,接过资料后低着头离开了。
颜若卿站在原地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变幻不定。
显然,随着两人之间关系的加深,姜敬心中的阴影在不断被治愈,浑浑噩噩的精神也在逐渐恢复正常,但理智的回归带来的却是新的痛苦与纠结。
他开始从妄想中走出来,渐渐意识到颜若卿并不是他的妈妈。他狂热地爱慕着她,愿意为她献出一切,却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杀死一个个人的罪恶,再度陷入了内心良知的拷问之中。
可以说,姜敬一直都不是个纯粹邪恶的人,他的犯罪本就源于内心对母亲的愧疚,在良心的疯狂拷问下陷入了妄想之中,这才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的目的从来不是为自己谋求利益,而是在寻求内心的救赎,哪怕那种救赎是畸形扭曲的,是为人所恐惧与憎恶的。
当他恢复清醒之后,他慢慢意识到自己是在犯罪,是在作恶。死在他手中的几个人,渐渐与她的母亲一样,成为了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梦魔。
时间悠然而过,颜若卿又给出了另外一份目标资料。
她选择的第六位死者,一个与她完全无关的女人。
“阿卿,我们能……不做这种事了吗?”姜敬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憨厚的脸上浮现出崩溃的表情,“这是不对的,是在犯罪。”
“你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犯罪?”颜若卿揪着他的衣领,把姜敬的脸拉近到自己跟前。两人四目相对,紧紧相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姜敬口中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像是受了伤的狼狗,疯狂地摇晃着自己的头颅,眼眶开始泛红。
“晚了,一切都晚了!在你差点烧死我那天开始,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颜若卿瞪着他,恶狠狠的目光中渐渐盈满了泪光,“你是罪恶的,我也是,我们谁都跑不掉!”
“所以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眼前呢?”她伸手抚摸着姜敬的眉眼,神色似悲似喜,“我已经离不开你了,不希望你离开我身边……好了,乖,这是最后一个了。”
“好,我听你的。”姜敬哭着接过了颜若卿为他选好的目标资料,哭得歇斯底里。
一旁的余晖目睹了这一幕,一边随手捡起进门前被他仍在门外的窥视的眼睛,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下巴。
这桩连环杀人桉件,只有前两位死者是纯粹死于姜敬之手,她们跟颜若卿无仇无怨。但后四位死者,都是因颜若卿而死,与她有深仇大恨。
所以,在第一层梦魔中,前两位死者会帮余晖对付姜敬,后四位死者则是憎恨和攻击着表面上跟颜若卿是同伴的余晖。而在最贴近颜若卿内心的第二层梦魔中,不论是那六个死者,还是姜敬本身,都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这里的具象只有颜若卿自己而已,是她本身的罪。她的内心深处只有自己,孤独也热闹。阴郁的天幕和扭曲的黑bc市是她存在的乐园,她把自己封闭于这压抑暗澹的牢笼,戴着镣铐自顾自地翩翩起舞。
两人之间曾经的爱灌注着痛苦和扭曲,他们互相依恋也互相折磨,又在各自走向注定分道扬镳的路。
姜敬在杀死了第六个人之后,终于不堪忍受心灵的责问,陷入了完全的崩溃之中。
那一天,他做出了抉择,泪流满面地对颜若卿说:“阿卿,我打算去自首。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
颜若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男人,眼中带着讶异和几分果然如此的神情,还有前所未有的失望与冷然。
“我对我妈妈发誓,我绝对不会说出你的。阿卿,让我去赎罪吧。”姜敬喃喃自语着,“我该死,我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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