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收回视线,落在苏饮月脸上。

苏饮月没想到萧振会跟着追过来,更没料到自己根本阻止不了萧振跟秦言见面,顿时气结,只觉得连心脏都隐隐作痛。

萧振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表情,懒洋洋地说道:“苏饮月,昔日你怎么羞辱我的,以后我就会怎么羞辱回来——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罢,不等苏饮月回答,便转头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了楼。

苏饮月气急,盯着萧振的背影,直到一行人消失在一楼的楼梯里。

她转头回教室,心里说不出是气还是急,脸色极其苍白。

看到她神色有异,几个同学都面带犹豫,凑上来关切地问道:“苏同学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苏饮月没有理会,她恨恨地拉开椅子,不知为何,眼前似乎有白光晃动,手也开始发软使不上劲。

又来了,这令人熟悉而憎恨的感觉。

没等她拉开椅子坐下,就听到旁边一声惊呼。她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抽离了所有力气一样,往后仰倒。

秦言眼疾手快,在她跌落之前,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来。

“萧振给你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她脸上有隐隐的怒气,在眩晕里,苏饮月看不大清。

教室里一片人仰马翻,大家都被她的突然昏倒给惊到,正你一言我一句的出主意,有人汇报老师,还有人找校医。

苏饮月的手指孱弱无力,在这浮萍无依里,她只能紧紧地攀在秦言的身上。旁边崔一涵快速地从苏饮月抽屉里拽出书包,摸出一个手机。

他按了下,问道:“密码?”

不消多说,肯定是要给她家人打电话。

苏饮月还没出声,秦言就开口道:“040128。”

崔一涵愣了一下,照着试了试,显示密码错误。秦言无声地蹙了蹙眉头,看向怀里的苏饮月。

从小到大,苏饮月都是个怕麻烦的人,无论银行卡密码也好,手机密码也好,日记本密码也好,都是一模一样。

她记得,苏饮月一直是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码。

苏饮月挣扎了一下,声音细微地说道:“040122。”

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秦言的身体僵硬了片刻,垂下脸。她纤细的手臂慢慢地收紧,苏饮月紧紧地攀附在她的身上,仿佛一根藤蔓缠绕着自己赖以生存的大树。

虽然觉得这串数字似曾相识,但崔一涵还是没有想太多。他飞快地找到联系人那一栏,将电话拨了出去。

话筒很快就接通了。

崔一涵将苏饮月差点晕倒的事情一说,那边立刻呼天抢地一阵督促。秦言抱着苏饮月往楼下走,崔一涵放下电话追了上来:“要不然我来?”

就算秦言身强体健,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子。苏饮月虽然身材纤细娇弱,但也是实打实的重量。

秦言的额头沁出微汗,她将苏饮月横抱着,摇了摇头。

苏饮月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她怀里,头晕目眩里,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眸看秦言的表情。

奈何秦言历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冰山美人,她并没有在秦言脸上看到她期待已久的“心急如焚”。

似乎察觉到苏饮月的神色,秦言低下头,一如往常一样,说道:“没事的,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话一出口,她自己倒先愣了一下。

以前苏饮月体弱多病,经常晕倒,每次都是她这个同桌扶着她去医务室。

那时候的苏饮月动不动就要哭,只有她才能忍受这些刺耳莫名的吵闹。每次将她安排在苏饮月身边,其他的小朋友们总要莫名松一口气。

每次在医务室的时候,年纪尚幼的苏饮月都会眼含热泪,挂着输液瓶依靠在她身上,在等待家人来照顾之前,小声地问:“秦言,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言小小年纪,一本正经,会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说:“没事的,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苏家一向忙碌,而苏饮月又时常晕倒。苏母那时候忙于交际,又带着刚满两岁活泼爱闹的苏臻,难免对经常生病,需要分神照顾的苏饮月态度有所急躁。

每次她生病,看到苏母在病房里神色不耐地走来走去,跟医生言语间带了一丝难免的火气,苏饮月就会忍不住抓紧被子下的手。

好像生病就是她的错一般。

似乎察觉了苏母态度带给苏饮月的恐惧感,在苏母朝着苏饮月责问的时候,秦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苏母,终于郑重地开口说道:“阿姨,这里有我就好了,我可以照顾好小月的。”

苏母一向很放心秦言,听到她这样说,更是心感慰藉,夸了秦言一通,如获大赦一般走了。

苏饮月在被子里咬牙切齿。秦言掀开她的被子,看到苏饮月充满仇恨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小孩子的爱恨都是不加掩饰。

苏饮月几乎是哭着大喊出声:“所有人都喜欢你,连我妈都喜欢你,不喜欢我!秦言,我恨死你了!”

她哭得可怜极了。

秦言看着她哭,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往常她哭也好,闹也好,抽出一本书,就可以将她的任何无理取闹置之度外。

但此刻她的眼泪和仇恨都是有迹可循,是自己引出的祸事。

她要负责。

苏饮月哭着靠在秦言身上,嘴上还在拿她脑海里少得可怜的词汇反复组织语言:“秦言,我恨死你了,都是因为你,所以没有人喜欢我!”

秦言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看着她又哭又闹,终于安慰道:“小月,别哭了,要是没人喜欢你——”

“那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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