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韶羽煞有介事地点头:“所以,无论您平时口中有多疼我,其实都不是真的,我们父子,始终都是外人,对么?”
“没良心的东西。”老王妃怒火冲天,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我处处为你打算,亲祖母也不过如此,你竟然说这种话……稍后我就递牌子进宫,请皇上做主。”
严韶羽皱眉:“祖母,您确定?”他不疾不徐:“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您是祖母,操心我的婚事确实在情理之中,可这人选也不能太离谱吧?林表妹是出身官家,可父亲只是五品学士,哪怕再清贵,想要配王府世子,怕是不太合适。说到底,还是在您跟前受教多年才让她有了几分脸面。但是……您教了什么我不知道,可她起了害人之心,动辄要人性命却是事实,这样的人想做世子妃,皇伯父大概也不会答应,你想要去,尽管去吧!孙儿不拦着你。”
老王妃面色难看下来:“韶羽,你以前对我格外尊重,还时常到长青院陪伴于我,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我是你祖母,不是你仇人啊!”
说到后来,一脸痛心疾首:“你总说我不拿你当亲生,你又拿我当亲祖母了吗?逼你成亲的,除了我还有你母妃,可你针对的只有我……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答应过继之事。如此,也不会有今日的这些烦恼……”
这话被严韶羽一声冷笑打断,他漠然道:“过不过继,本身也由不得您。或者说,因为有了过继之事,才有了您这些年的荣光。您自己真生一个孩子,安王府怕是早就……”
这算是老王妃第一次看到孙子的冷漠,她惊得半晌回不过神,又被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更心惊于这话中的事实……她心里清楚,这是真的。
如果安王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这安王府是先帝定下的,就算还在,也已经沦为闲散宗室。有得力的后辈还好,若是没有,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退一步说,就算后辈再得力,皇上对安王府也不可能有对亲兄弟亲侄子的那么深的感情和耐心。
“从今往后,您在长青院好好养老,少费神,少做事。”严韶羽一字一句地道:“别想拿捏我。尤其是别想着在我的妻室人选上动手脚。说难听点,让林红玉嫁给我,你既高看了她,也是小瞧了我。”
这算是祖孙俩第一回撕破脸。
今日之前,父子俩对老王妃尊重有加,话里话外都是亲近,渐渐地,老王妃也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儿孙。可今日之事让她明白,羊肉贴不到狗身上,不是亲的,哪怕平时再亲密,也不会变成真的。
老王妃浑身都在颤抖。
严韶羽却还嫌不够似的,继续道:“皇伯父尊重您,皇伯母从不给您脸色看,都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您若是想不明白,非要想拿捏我,那就别怪孙儿无情了。”
老王妃后退一步,脊背都弯了些。
屋中的林红玉吐归吐,却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王府的一些事,可这些年来,府里上上下下对姨婆格外尊重,她早已经忘记了这回事。
如今看来……姨婆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她?
林红玉药吐得及时,但那药性太毒,还是伤了她的身子,能不能恢复康健都不好说。她心头难受得很。
外面的老王妃心情也不好,多年亲密的祖孙情被一朝血淋淋地撕开,露出内里不堪的真相,她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看着严韶羽带着那小丫头渐行渐远,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进屋看到林红玉,闻着空气中的酸臭味,老王妃面色愈发难看:“如何?”
林红玉哭了出来。她哭得凄凄惨惨,格外可怜。
换作以前,老王妃肯定满心怜惜,可此时的她听着这声音,只觉烦躁不已:“别哭了。你入府这么多年,我没少找机会让你和他相处,结果呢?”
林红玉呆住。
老太太一直都是疼她的啊,怎么能说变就变呢?
如果老王妃知道她的想法,大概也想问一问,父子俩明明对她尊重有加,王妃也从来没表露过对她的不满,为何要说变就变?
这些年安逸的日子,让她早就失了警觉,从来没想过父子俩会不孝敬她。都怪这个林红玉死丫头,如果林红玉能拿住严韶羽的心,她哪里会沦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
“我让人送你回家,以后不要再来了。”老王妃粗暴地道:“回头我会书信一封,让你爹给你找个好人家。”
林红玉面色乍青乍白:“可是……我身子已毁……”
若不是大夫来得及时,此时她已经变成了一抹魂魄,身子毁成这样,想要恢复以前的康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这样的她,能嫁给谁?
就算顺利嫁了人,生不出孩子,又命不久矣,也不过是夫家的摆设而已。林红玉想着这些,心里是越来越怕,急忙扑倒了老王妃面前:“您就怜惜一下红玉,帮红玉想想出路吧!”
老王妃伸手将其推开,心情愈发烦躁,她自己的出路还不知道在哪呢,哪儿能顾得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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