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姜远川还贼心不死。
等到家里人都躺下了,他就溜到堂屋里,想跟他娘好好撒娇,让老太太收回刚才的话儿。
没想到,姜远川刚溜进堂屋,就见桌子上点着油灯,他娘正笑眯眯地盘腿儿坐在炕上呢。
他心里一喜,心道老娘今个儿心情蛮好呢。
不过等到姜远川瞄到沈荷手边竖着的,一根粗粗的鸡毛掸子,身子习惯性抖了两抖。
那鸡毛掸子,姜老四最熟悉不过了。
以前姜老头还在那会儿,每次他惹了祸回来,他爹一准儿黑着脸拿着鸡毛掸子在家门口站着,就等着逮住他狠狠抽一顿。
想起以往鬼哭狼嚎的挨打经历,原本煞有其事的姜远山气势就弱了下来。
沈荷当然知道便宜儿子来干啥,她正用翻出来的鸡毛掸子打扫窗台呢,见姜远川来了,就笑道,“小四啊,大晚上的来找娘有事儿?”
说完,又用鸡毛掸子扫了几下窗台,啪啪的,那声儿还不轻。
姜远川没忍住,又抖了下,好似看到自家黑脸老爹拿着鸡毛掸子抽得他抱头鼠窜的样子。
“没,没事........”
不知道为啥,姜远山一对上他娘的眼睛儿,就觉得他娘啥都知道的样子。
沈荷看了他一眼,还是笑眯眯的,“没事就好,天不早了,快去睡吧,明个儿跟着你大哥去地里,你大哥疼你呢,说一天给你八个工分,以后啊,你就自个儿挣工分养活自己喽。”
一天八个工分?
姜远川瞪圆了眼睛,“娘,村里的树根跟我一样大,他一天还九个工分呢,我咋才八个工分?”
沈荷哦了声,慢条斯理喝了口茶,“这事儿是你大哥定的,娘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
姜远川一下子蔫了,大哥那性子就跟老爹一样一样的,除了在亲娘面前软的跟头羊咩一样,在别人跟前就是一张大黑脸,他吃了豹子胆,没事儿去找抽。
便宜儿子蔫蔫儿回屋躺着去了。
沈荷微微一笑,拾掇干净了,心情倍儿好,吹灯躺在了被窝里。
嗯,今个儿这暖炕烧的正好,睡着真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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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东屋。
陈秀英铺好了被子,烧旺了土炕,还跟做了美梦一样开心,看孩子们睡了,丈夫洗完脚,端着盆儿泼水回来上炕,忍不住跟丈夫喜悦,“他爸,你知道今个儿娘跟我说话了。”
姜远东低头擦脚,头也没抬,“这话说的,娘哪天不给你说话啊。”
陈秀英就笑了下,解释道:“不是这个说话,娘今天跟我说.......”
她还有些害羞了,姜远东上了炕,看着红脸的媳妇儿,“娘跟你说啥?”
“娘夸我了,说这么些年辛苦我了,我.....我嫁过来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听娘夸我呢。”陈秀英是个感性的,一个没忍住,眼眶就红了。
姜远东看着兔子眼一样的媳妇儿,忍不住哈哈大笑,羞恼的陈秀英拧了他好几下,他才停下笑来,看着妻子眼角细细密密的细纹和不再年轻的脸庞,也红了眼圈儿,揽过媳妇儿道,“秀英,嫁给我苦了你了。”
陈秀英擦了下眼里的泪花儿,嗔怪道:“苦啥,我可不觉的苦呢,咱这么些年,有黑娃儿有大丫,娘对我也不孬,我可知足呢,就是你......”
姜远东懵了,他咋了?
只见他媳妇儿一本正经道:“你以后挣的钱儿可要如是上交。”
姜远东点头,“准准儿的,我挣了钱儿不给娘和媳妇儿给谁啊。”
陈秀英哑然,这人,还是三句话离不开亲娘。
算了,娘病了这一回,看样子看开了不少,性情也变了,以后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甜。
西屋里,许春秀跟过年一样,也不睡觉,挺着肚子在屋子里蹦。
蛋娃儿撇着两条小短腿儿坐在炕上,无奈地看着他妈,跟他爹告状,“爸,羊汤,我妈喝了!”
得,小家伙还记着他的羊汤呢。
姜远东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安慰他,“等爸爸赚了钱,还给你买羊汤。”
蛋娃儿就开始流口水,忍不住道,“也给奶喝。”
姜远东很欣慰,儿子随他知道孝敬奶奶。
许春秀听了,抱着肚子过来乐,“蛋娃儿,以后咱家有好日子过了。”
姜远东父子俩敷衍着点头。
许春秀没看出来,还掰着手指头算,她家男人干活卖力,跟村里的壮劳力一样,拿着全村最高的工分,一天十个工分。
村里这几年的收成好,换算成工资就是一天三毛钱。
按照往年算,一个月就是十五块钱,大队里虽说一年才分一次钱粮,但是年底分钱,手里过年也富裕不是?
一个月十五块,一年十二个月,就是180块钱,娘说了,以后家里各房赚的钱交三留七,去除给娘的钱,他们二房到年底就能分到126块钱!
加上过年娘和长辈们给的红包什么的,手里能拿到的钱儿只会更多!
许春秀快要乐疯了,她嫁到老姜家这些年,婆婆抠抠索索的,手里最富裕的时候也不过攥着五六块钱,那就是顶天的了,谁知道她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她絮絮叨叨跟丈夫儿子唠叨,过年要分多少钱,要买什么东西。
父子俩齐刷刷转了被窝儿,只露出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许春秀。
“........”
吴凤这边儿,也很是高兴,姜家四房,除了没结婚的老四,大嫂二嫂都给家里生了孙子。
就她生了二丫和三丫两个女儿。
丈夫和家里人倒是没说啥,吴凤自个儿看婆婆对她和孩子不咸不淡的,心里也没底气。
本就不爱说话,这几年只闷头干活,二丫三丫就更不敢在沈老太面前露脸了。
除非黑娃儿蛋娃儿带着,否则姐俩是一点儿也不往奶奶跟前凑的。
吴凤给了闺女们洗干净小脸,小脚丫,搂着进了被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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