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邹贤却没有为她解惑的意思,他沉默的伸出手掌,拉高淡青色的袖襟,顿时露出红肿溃烂的瘢痕,密密麻麻,隐隐还带着一股子腥臭。

“忍冬,我生了怪病,该如何是好?”

站在一旁的魏桓眉头紧拧,他猛地握住女子的手腕,拽着她往后退,像避瘟神那般拉开了与邹贤的距离。

“你做什么?”忍冬满脸不解,她挣开魏桓的钳制,复又走上前,仔仔细细观察着邹贤身上的毒疮。

“他这是杨梅疮,你离得远些,莫要染上了。”

魏桓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是否会戳伤邹贤的自尊,他只是不想让陆氏染上脏病,哪知道那妇人竟浑不在意,甚至还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陆忍冬,你别不知好歹!”

魏桓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忍冬,那双俊美无俦的面庞泛起铁青,显然是动了真火。

忍冬嫌他碍事,无奈解释道:“这不是杨梅疮,应当是误服了毒物,也不会传染。”

魏桓将信将疑的瞥了邹贤一眼,后者闷声保证:“孟公子,邹某虽不是品行高洁的圣人,却也从未出入过勾栏瓦肆,您放心,我不会伤害忍冬。”

魏桓听他一口一个忍冬,脸色不由阴沉几分,他冷眼看着神情镇定的女子,问:“既不是杨梅疮,又是何物?”

忍冬抬手探了探邹贤的脉象,又摘下他的斗笠,钳住下颚查看,终于确定了病因,“邹夫子应是误食了毒物,才会诱发恶疽,你在发病之前,可是吃过什么?”

男子皱眉思索半晌,不确定的开口,“发病之前,我曾去鲁家寻过闻芸,想见她一面,将事情问清楚,哪知还没等进门,便被鲁家的小厮打得遍体鳞伤,无奈之下,只能去附近的医馆买了些疗伤的丸药,难道是药有问题?”

忍冬没有回答,她从囊中取出一根银针,挑破恶疽以后,深黄色的脓水不住往下淌。

她冲着云杉吩咐道:“先熬煮一碗麻沸汤,再取流朱、黄连、熬黄各一两,研磨成粉,我挑破脓疮后,就给邹夫子敷在身上,切记面上不能敷药粉。”

治病救人的过程实在称不上有趣,不仅疲累,而且不堪入目,忍冬以为魏桓早已离去,怎料她因体力不支,身子向后软倒时,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

忍冬回头看去,恰好对上了青年疏朗的眉目,他神色淡淡,仿佛毫不在意此处的污秽,与先前那副嫌厌的模样大相径庭。

低低道了声谢,站稳以后,忍冬又重新握着薄刃,剜去邹贤皮肤上的腐肉。

即使服下了麻沸汤,几乎察觉不到痛意,邹贤依旧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惊悚,他怕极了,浑身颤抖不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忍冬也没有为难他,速度快了不少,再加上有云杉打下手,没多久便将磨好的药粉敷在患处。

看着邹夫子面上的伤疤,云杉满心不解,问:“陆大夫,为何不将药粉敷在面上?”

“流朱虽克恶疽,却有不小的毒性,若是用在头部,恐伤经络,因此头脸的疮只能用笨办法治。”

邹贤与忍冬相识多年,对她的脾性十分了解,也能猜到她口中的“笨办法”只怕不太顺遂,他心中恐惧难言,忍不住问:“到底是用何种法子?”

“邹夫子莫急,步骤还是差不多的,只是瘢痕可能会留的久些。”忍冬轻声安抚,嗓音柔和而又清亮。

魏桓听在耳中,不由回想起自己沦为乞丐,被带回宝济堂的那段时日。

当时陆氏摸不准他的病症,偏生又带着一股子身为医者的执拗,反复试了数道药方都无济于事,那会儿她深感挫败,一次次的安慰自己,最终还是用了虎狼药,才将中毒颇深的他从阎王殿拉了回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忍冬才将伤口处理完毕,她抬眼望向魏桓,试探着问:“孟公子,邹贤身体不便,可否留宿在陆某所住的小院儿中?”

魏桓俊脸微僵,怎么也没想到陆氏竟如此胡闹,就算她曾经因丈夫的荒唐而与旁人敦伦一夜,也不该如此浪荡,随随便便将外男引入院中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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