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偌大的邺城中,唯有他想要的和不要的,而他看上的东西,容不得旁人拒绝。
忍冬觉得魏桓周身萦绕着令人心惊胆寒的煞气,不似锦绣堆中养成的小公子,更像是在战场上坑杀无数敌军的人屠,这种濒死的危机感让她瑟缩了下,粉润面颊也失了血色,瞧着尤为可怜。
“究竟是不是冤枉,孟公子心里清楚,如今药方只差两味辅药即可配制完毕,届时便能解了你体内的肤毒,陆某也该功成身退了。”
忍冬低垂眼帘,想要掰开男人的手掌,偏偏后者力道用得极大,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听到陆氏这番急于撇清关系的言辞,魏桓不怒反笑,“怎么?名满邺城的陆大夫竟如此专横独断,仅交出方子便想一走了之,连病患是否完全恢复都不在你考虑范围内,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忍冬心底划过一丝羞惭,但对上男人堪称狰狞的神情,那份愧疚如蒸发的水汽,瞬间消失不见,她的心神也比初时坚定许多。
“服食汤药以后,孟公子体内的余毒会逐渐排出,若您担心毒性会损伤脏腑,陆某可以定期复诊,以免损了身子。”
“复诊?陆大夫恐怕不知,打从中毒那天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髓海的钝痛,就连施针也无法减缓痛楚,你身为大夫,面对饱受痛苦折磨的病患,不仅没有出手救治,反倒无动于衷的抽身而去,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医者仁心?”
忍冬面色涨得通红,她不愿激怒了孟渊,尽可能的放柔语调。
哪知男人根本不领情,半拖半拽将女子抵到栏杆前,冰冷坚硬的木架紧贴背脊,让忍冬慌了一瞬。
她见魏桓仍打算胡来,从袖笼中取出自己先前藏好的银针,狠狠刺了一下后者手臂上的麻穴。
魏桓松了手,眼神却阴鸷的可怕。
忍冬怕这人追上来,头也不回的跑进湘庭院,刚踏进院门的云杉看到主子仓皇失措的模样,不由一愣,忙不迭地问道:“陆大夫,出什么事了?”
忍冬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无论如何她都是闻俭的妻子,就算下定决心要和离,和离书一日没拿到手,她的身份便一日不能更变,又何必因着孟渊的一时胡闹,腌臜了云杉的耳朵?
见忍冬不欲提及方才发生的事,云杉也能猜到与王爷有关,她识趣的转移话题。
“奴婢送邹夫子去竹升馆时,他身上挑破的脓疮已经结痂,看样子应是吸收了药性,只是面颊的伤口还有些狰狞,想必得过段时日才能愈合。”
顿了顿,云杉面露好奇,低声问:“陆大夫,您可知道邹夫子究竟误服了何种毒物?毒性怎会强到这种程度,浑身皮肉溃烂,若是再耽搁几日,只怕都要烂出骨头了!”
忍冬沉吟片刻,缓声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邹贤应该吃了少量的火焰茸,此物毒性极强,误服会导致全身溃烂,幸而吃的不多,否则他哪里能保住性命?
不过火焰茸一般生长在密林之中,色泽浓丽如茱萸,一看就是剧毒之物,鲜少有人采摘,邹贤在医馆中买了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火焰茸混入其中。”
瞥了眼眉头紧蹙的女子,云杉试探着道:“也许那人是故意的呢?”
忍冬瞪大双眼。
“陆大夫也说过,火焰茸外形特殊,常人不会错认,更何况是经常与药材打交道的医馆?必定是心存恶念,才会将如此殊异的火焰茸掺进去。”
身为暗卫,云杉曾见过不少阴私手段,她直觉有异,便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忍冬脑海中浮起一个猜测,但她没有证据,也不能红口白牙污蔑别人,只得将这件事记在心上。
当晚临睡前,忍冬将行囊收拾好,她来孟宅时仅带了几件衣服、几本医书,如今要带走的还是这些。
至于孟渊的馈赠,她实在消受不起。
忍冬坐在床榻前,犹豫半晌,解开腕间金镯的锁扣,小心翼翼将最后一件,也是最贵重的物什放在桌上。
见状,云杉劝道:“陆大夫,这只金镯是公子的赔礼,您就算要走,也应该将它一并带着,否则岂不辜负了公子的一番心意?”
忍冬不认为孟渊对自己有何心意,他所做的一切像在逗弄一只毫无还击之力的猎物,若真将他的话当了真,怕是与那些被人肆意狎玩的苦命女子再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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