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斐在茶楼坐着有一阵了。

他特意定了最好的包厢,窗外就是一片竹林,微风习习,端的是清雅非常。

也猜想纪明夷未必会来——为了避嫌,但,以她对白清源的热忱,多多少少还是利大于弊罢?

万幸,纪明夷并没有失约。

陆斐看着那个袅袅婷婷走上楼梯的女孩子,眼睛倏然亮起。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秋香色马面裙,群幅上有大朵的西番莲纹样,鬓上也多了些珠饰,一支步摇挂在耳边,缀有珍珠与流苏,随着步调载浮载沉。

女为悦己者容,陆斐几乎看得痴了。

纪明夷则是暗暗好笑,她以为陆斐心有所属,看其他女子都如粪土,哪知他也不能免俗。

不枉她精心妆饰,为的就是与庸脂俗粉区别开来——纪明夷太知道美貌的用处了,以往她抽空往铺子里一站,生意都能比平时好上三倍,何况她待会要谈的是一桩极大宗的生意,愈发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浅浅露出颊边笑涡来,“殿下叫了茶不曾?我让他们换热的来。”

她对这间茶寮也是极熟络的,谈生意不能开门见山,总得循序渐进,先把气氛炒热,后头有些话说出来才不会难为情。

陆斐忽然起了警觉,纪明夷这会子的态度也太和悦了些,从他重生以来还是头一遭见她笑得这样亲切。

难道怕他故意刁难、不把白清源的画作交给她?纪明夷该很知道他并非言而无信之人。

又或者改变了主意,放弃白清源,转而投入他的怀中了?

这倒是个好变化,然而他尚不敢做此念想。

陆斐只沉静地道:“我还不渴。”

纪明夷嫣然一笑,“那也得喝点茶水歇歇。”

仍旧唤了店小二来,叮嘱他要今年新上的碧螺春,另外准备几样精致可口的点心——甜些无妨,配茶吃正好。

陆斐眉心一动,诸多香茗里头,他独爱碧螺春,尤其以甜食佐餐。

纪明夷怎么知道他的喜好?

如果着意打听过,岂非说明她亦对自己有意?

陆斐只觉心跳快了些,口舌也有些干燥,于是不再拒绝。

纪明夷并未察觉露馅,她只是照陆斐前世的喜好来的,这人伺候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统共就那么几样口味,脾气更几乎没有——可唯独要走进他心里去,却隔着天堑。

已经尝过绝望的滋味,这辈子她连试都不要试了。

纪明夷笑了笑,亲自给对面沏了盅新茶。

她抬手时皓腕微露,衣袖滑到肘上去,让陆斐看得恨不得亲自替她卷下来。

好容易忍住了,这包厢又没旁人,贸然起身倒显得举止轻浮,没准还被当成非礼。

陆斐只按捺着道:“五妹托我向你传话,说她一切皆好,贵妃娘娘只罚她静坐练字,请纪姑娘不必担心。”

纪明夷差点忘了那倒霉的小姑娘——自己一走,她更没个作伴的人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山高水长,好歹她们还能书信联络,何况五公主再过两年也得出阁。

纪明夷颔首,“有四殿下照拂,我自然是安心的。”

算是变相地捧他。

陆斐忍俊不禁,他岂会听不出恭维话?只是纪明夷这样善变实在有些古怪。

他以为纪明夷接下来就该讨要那些画作了,哪知对面却只闲闲抿着茶,半点不着急的模样。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何以能有如此城府,可见她对白清源的确毫无感情,只是将其当成一个优良的择偶对象而已。

那么她真正的目标是谁呢?

陆斐忽然间又觉心如擂鼓。

纪明夷缓缓开口了,“上回殿下说要帮我照看那些铺子……”

她居然记着?还认真考虑过了?这下陆斐简直如喜从天降,可见在她心里,自己还是比许从温等人值得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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