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策已出,但过了几日,计却迟迟未曾定下。
淮南路经营这些年,总归不可能把摊子铺到全天下。
沂州离京城近,暗巡自然重点都放在京师了,沂州城的这些官员的情报倒真没多少。顶多只有几位长官的履历,下层官吏只知道个名姓大概。
王庆礼在沂州城待了多年,从转运副使做到知府,最后升到沂水东路转运正使兼沂州知府,悄无声息搬空府库粮仓,治下人口户数连年下滑,但每年的考绩却从没跌出过上等。
这样的经营手段,老奸巨猾,必定已经牢牢把控了沂州城上下。
提举常平司仓司范满,跟王庆礼是多年的同窗,自从调到沂州来之后就一直留任。跟在王庆礼身后忠心耿耿,两人还是儿女亲家,连接颇深,向来焦不离孟、沆瀣一气。
提刑司提点刑狱公事赵洪临,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一门心思只在刑狱之上,但他司法只司百姓商匠。
对民不受贿赂、铁板无私,但官员犯事,一律推去衙门请知府定夺。
安抚使陈同江更无甚可言,季相独女的夫婿,平步青云全仰仗岳父威势,恶无大恶,贪仅小贪……
这四个人,王是首恶大贪,范满早就投入麾下,两人绑定在一起牢不可破。
宪司赵洪临是只缩头乌龟,自诩文人清高、铁骨铮铮,不愿同流合污,却又惧于王庆礼的权势只想明哲保身,肯定不愿受挑拨下场,站在明显处于劣势的镇国公主一方。
那就只剩下陈同江了。
陈同江是一路安抚使,掌军事民政,手里有兵权,在沂州城任职不久,跟王庆礼勾连不深。季相是三朝元老、国之重臣,调教出来的女婿弟子就算不成器,也不会是大恶之人。
综合来看,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陈同江不知怎么被王庆礼拉拢过去,最近见着殿下都缩着脖子避开,跟看见猫儿的老鼠似的,前几日求到府上,请教完城内换防的事项后立马就告辞,一副心虚胆怯的样子。
以前他见到殿下,恨不能眼珠子都掉出来……”
白芍俨然一副瞧不上他的样子。
郭庶顶着熬了几夜的红眼睛,沉吟道:“我知道这个人,也看了暗巡汇总的资料,他是京师陈氏大族的旁支,起初籍籍无名,但后来凭相貌声名鹊起,闻名京师,有陈氏风流玉郎一说。
他才学不显,拜入季相门下娶了季小姐之后才有起色,能力平平,性子怯懦,他决计没有胆色卷入如此巨大的贪腐案中,定是有什么把柄被王庆礼拿捏住了。”
萧佑銮摇摇头。
“陈同江太蠢了。军事离不开粮和饷,这两道被漕司仓司握住,稍微动些手脚,他扭头就能钻进套子里。”
白芍把一些隐秘僭越的文书投入火盆里烧掉,一边扭头询问:“陈同江不是好色吗?他被王庆礼设计拿住,咱们也设计套他,等他中计了再威胁卸掉他手中兵权如何?”
郭庶心底摇了摇头,这是他查阅过陈同江的资料后第一个想到的计策,也是第一个否掉的。且不说殿下会不会同意,这美人计的人选一时也不好找。
再说了,他本就好色,见过及收用的美人不计其数,这个节骨眼儿上,什么样的美人能让他卸下防备?
“好色只是私德有亏,他被王庆礼拿住再一吓,自己就能把自个儿唬住,站在同党的角度维护那波人。”
萧佑銮抬眸看过去,“就算我找个宫婢侍女诬他下手,顶多就是朝服颜色变一变,而贪污义仓府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他不会妥协松口的。”
白芍吐了吐舌头。
“城外形势越发严峻,流民饿死众多,甚至有啃食尸骨、交换孩童的迹象,再良善的百姓,一旦迈过了那个坎,都可能会成为最凶残的暴民,城卫守不了多久了。”
萧佑銮转向郭庶。
“流民一旦入城,不仅城内百姓受害,常平仓无粮的事情也掩盖不住,但州府官员仍是浑浑噩噩一派平静的样子,除非他们另有打算。”
白芍闻言一惊,疑虑道:“殿下的意思是……”
“城破是必然,他们如此镇定,除非已经有消息,朝廷援军不久便至,所以即便城破,也只需加强衙门守卫,任由入城暴民祸害百姓,他们大可安稳坐等援军。至于粮仓的事情……”
郭庶面沉如水。
“一场大火,暴民动乱、祸害城中百姓,难民劫粮、放火烧毁义仓府库……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出去,州府官员只是失职,被朝廷降些罪名就可脱身,日后还能择机再起……”
白芍手一松,文书全部砸进火盆,焰火稍弱片刻转而熊熊包围窜起,迅速舔舐焚毁盆内的纸张。
她咬牙怒骂:“老谋深算都琢磨这些去了!这群狗官真是好算计,真真是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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