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世道不行,她们住在岸上,还不如和我一起漂泊在海上安全。”他话语中的烦恼忧愁不像假装,说起家人,就连原本冷冰冰的语气也不自觉柔软了几分,“不过小孩太小,怕受不了海上的枯燥。”

“现在岸上不安全?”云青疑惑道,“以前不是挺好的吗?”

自从两年前勇气号靠岸简单修整了半个月重新出海后,她便没再上过陆地,平日里接触到的多是一些洗甲板烧锅炉的杂工,很少了解得到关于陆地上的信息。

更何况陆地上再也没有她关心的人,所以不会像别的拥有家人的同事那样刻意打探消息。

“好什么。”警卫叹了一口气,语气冷冷淡淡的,“反抗国王的武装队伍越来越多,就连北方的工厂也有一部分失守,别看之前我们一直在远海,那都是国王怕我们战败被俘,特意往远了调。”

说起来整个国境内烽烟四起,全都一小簇一小簇如同无头苍蝇,只有一腔热血支撑,要么是想要更好的生活,要么就是趁乱搅局,并没有真正能够对抗正规军队的势力。

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是照目前局势看来,民心既不在暴虐的国王身上,也不在忽然起兵的虾兵蟹将们身上。

而此时的云青,并不知道前朝公主这样的身份对于现在尴尬的局势有着怎样举足轻重的份量。

她走上甲板,烈日已经有一半隐在海面以下,舞会将在不久后举行,俞允还没有结束回忆,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警卫。

她不想参加什么舞会,也不想作为俞允的“未婚妻”第一次与船上的其他人见面。

作为“未婚妻”与其他人见面是警卫和她说的,其实俞允并没有这么安排,是船上都在传,船长最近都和她的未婚妻粘在一起,所以总是缺席日常事务。

而在云青看来,这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分化成omega,莫名其妙上了俞允的床,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对方的未婚妻,还得换上适合舞会的长裙,作为船长未婚妻接受大家打量的目光。

再等一会儿太阳沉到海里,海风骤然变冷,室外气温低到个位数,大病初愈的人自然受不了这样的寒冷。

然而云青双手搭在栏杆上,俯身看着海面翻涌发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要离开甲板回到室内的想法。

警卫想起俞允的叮嘱,走上前劝道:“云青小姐,天已经黑了下来,您回去吧。”

“晚上要穿的礼裙已经送到船长室了。”

云青被他唤回神,终于察觉气温的逐渐下降,想起自己身上单薄的休闲棉衣,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转身离开。

说起来最近她好像越来越怕冷,稍微一点降温就受不了,得里里外外加上好几层衣服才敢上甲板,白天有太阳还好一点,晚上的温度实在是吓人。

她慢吞吞地往回走,心情说不上好,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就连一场病之后重新回到勇气号,也有一些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警卫把她送到二楼楼梯口,说就在这里等她,不用着急,六点晚会开始,所以六点之前下来都没关系。

云青站到船长室门口,看着古铜色镶宝石的门把手,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些突然,就像一直在深海里生活的小鱼,忽然浮到海面上 ,看到澄澈的海水里透进灿烂的阳光。

她伸手按在门把手上,却并没有用力往下按,出于她自己也想不明白的奇怪动机,四周静静的,只有航行海船往外有规律排水的轰隆。

隔壁的房门划过地板,发出沉闷尖锐混在一起的独特声响。

大副从二副房门内探出一个头,笑眯眯望着她,“回来了?饭菜还合口味吗?”

云青对于他这样的自来熟有一些不适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愣了一会儿又拉下门把手,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嗯。”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挺好的。”

眼前这个陌生的大副,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勇气号上的杂工很多,云青在其中之一不值一提,他不可能认识她,然而现在的热情和自来熟又来得没有理由。

之后大副又很关心地问了一些东西,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云青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实则内心疑惑而又无措。

后来还是二副伸出援手,把他拉回房间,匆匆道了个歉,一脚把门踹得关上。

走廊安静下来,云青看着跟前大开的门,忽然发觉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有来得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某个深处都应该有合理的理由,就像热情的大副,忽然出现的以枫,逃到雄威号的经历,不告而辞的江蓓。

甚至还有.......她不愿意怀疑的俞允,可是俞允作为勇气号的船长,无论云青怎么设想,也无法想出关于她的合理解释。

为什么偏偏是被她带走,为什么她们不像别的军官和灰姑娘那样只有一段浅浅的露水情缘,为什么只对自己温柔。

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一直一个人孤独了很久的云青甚至没有勇气去怀疑。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对劲,似乎所有人都想要找到她,仅仅因为她是前朝公主,是所谓的民心所向。

她不知道俞允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她走进船长室,头顶的玻璃灯投下摇晃的光,照亮床上铺着的那条银白色的长裙。

云青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银白色也好,别的什么颜色也好,她不清楚自己的喜好,也不清楚自己对于俞允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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