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奴在床上睡了足足一个月,伤口久不愈合,郎中每日来给她换药的时候,看着她的伤势都会无奈摇头。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将军已经在路上,以战马的速度,最多再有半个月就会到达京城。

“王大夫,夫人的伤到底怎么回事?红霜都已经好了,怎么夫人还是昏昏沉沉的?”

红霜脸上的鞭伤也很重,容貌肯定是毁了,可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也能正常干活,偏偏夫人一病不起,人也昏迷不醒,偶尔醒来,说的也是胡话。

郎中犹豫道:“昏迷的原因尚不清楚,按道理说鞭子没有淬毒,不应当如此。兴许因为夫人是早产儿,这一鞭又伤及肺腑,她身子弱,所以才会这样。这样下去不行,尽早让家里人都回来看看吧。”

“什么?!”周管家愣住,这话岂不是说夫人命不久矣?

他不敢相信,赶忙写信给老太太,让老太太也快些回来。

他左思右想,还是让人请傻奴的娘和姐姐过来一趟,以防万一。

郎中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要是还坚持不让夫人娘家人过来看看,怕是会留遗憾。

他的手指捏得发白,透过轻薄的门帘望了望外头的葱郁树木,秋天快到了,将军也快回来了,夫人可一定要挺住……

一道黑色的身影落入他的眼帘,高大健美,脚步匆急,看门的小厮紧紧跟在后头,管家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爷!”他惊呼,迎了上去,“爷,您直接回来了?圣上那边……”

李远山不曾停顿,直接进入了卧房,脱下自己被汗淋湿的外袍丢给管家,“无妨。”

他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傻奴,眼神晦涩黯然,他想抱抱她,可在要抱起她时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手,又去匆忙净手。

李远山从不曾这样慌张。

他看到自己的手在抖,但他不得不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要是都稳不住自己,傻奴见了会更怕。

他掀开被子,入目的是还在渗出鲜血的药布,他愕然半晌,才抬起了眼睛。

眼珠在床帐上依次看过,酸热的湿意沾染了他的眼角,他茫然地盯着暗红的床柱出神。

他是武将,知道这个位置、这样伤势的伤口意味着什么。

傻奴的伤处和他的一样,只是他的没有伤到心肺,只算皮外伤。

傻奴太乖,他也太疼她,他几乎都要忘了最开始是为了什么娶她。

是为了挡灾。

一模一样的地方和时间受了伤,他安然无恙,傻奴却成了这样,难道道士算的傻奴的命格是真的?

傻奴的睫毛轻颤,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李远山贴近她的脸,她的身体热得不正常,这让他的心更沉一分。

“你说什么?”

他把耳朵贴在她的唇片上,听到她说:“娘,傻奴不笨……”

李远山的眼神变得灰沉,一点光也不剩下,颓声道:“去请岳母过来。”

“爷,刚才已经派人去请了,估摸晚上就能到。”

面对别离,李远山早已习惯,然而对着傻奴,他却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然接受,他犹抱一丝期望,问:“郎中请的谁?”

李远山失常得太过明显,管家担心地看着他,“是咱们常请的王大夫,王大夫说,兴许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老奴才自作主张,把夫人的娘家人请来。”

李远山之前不愿意让傻奴的娘家人来将军府,因为他觉得那些人太过低贱,傻奴要想在府里安稳过日子,就需要和过去做切割,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郎中说了那番话,管家无论如何也不敢让那种人进府。

是医术高超的王大夫……而不是什么庸医。

李远山的目光麻木,轻轻嗯了一声。

他就那样坐在地上,双臂无力地垂下,一向挺拔的腰背此刻弯曲着,黑色衣摆胡乱地散开,平展的衣料因为他的动作而有了几道难以熨平的褶皱。

他深呼吸,吩咐道:“你们都出去。”

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他不敢碰傻奴的身体,他这双手造的杀孽太多,生怕会带给傻奴更多厄运。

他自嘲,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这样迷信了?

他只能用目光贪婪地注视着她,从她的额头一直滑到嘴唇。

傻奴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因为缺失养分和水源而干燥枯瘦。

她还在说什么,李远山听不清楚,偶尔能捕捉到几句,也是毫无意义的傻话。

她说她不笨,还说她想家。

李远山忍不住问:“我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傻奴不说话了。

李远山颓然,“算了,你还是继续说吧。”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颤,似乎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即便是在重病中,她的美貌也丝毫无损,仍旧让李远山渴望亲吻她美丽的唇片。

他用手虚掩住她的双目,轻轻亲了上去,然后用骗小孩子的把戏哄她:“如果你乖乖醒来,相公就给你更多更多的糖。”

他并不对自己说的话做任何希望。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