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期面色骤然一变。
先太子是帝后长子,早早被立为储君,由贤臣教导,少时就常跟着皇帝临朝听政,温和儒雅,才识过人,及冠后便开始协助批阅奏折。
上学帝王勤政爱民,下又教导弟兄和睦成材,钟慕期少时与众皇子同在宫中学习,也是在他眼下长大的。
七年前,北面赤狄蛮野大举进犯疆土,太子亲自领兵抵抗,用时四月,连取赤狄六城,生擒皇室。
赤狄大败,递了降书愿俯首称臣,年年进献金银珠宝和马匹,朝野上下莫不欢喜。
然而太子回朝途中染上怪病,时常昏迷,抵达皇城时已鲜有清醒时刻。
太医院上下夜不能寐,翻遍医书典籍,也只能确认太子是中了毒,没能找到医治的法子。皇帝震怒,要剐了整个太医院,是太子求情,才留下了太医院数条人命。
后来广贴皇榜在民间求医问药,却依旧毫无希望。太子苦撑两月,呕血而亡。皇后撑不住丧子之痛,一病不起,三年后跟着去了。
如今众皇子皆长大成人,三皇子赵旿克己复礼、温雅随和,四皇子赵昙英武不凡,尤其擅长兵法,其余几位皇子也各有优异,新的储君却迟迟未定。
太子珠玉在前,再没有哪个皇子能得了帝心。
书房内静了许久,钟慕期涩声问:“先生有几分把握?”
老太医迟疑不决,思忖后,慎重道:“小姐的脉象前几日还不明显,今日又有变化,再听小姐所言的病症,已是五六分相似了。”
老太医声音越说越低,当年倾全国之力未能救回太子,如今这姑娘如何能活下去?
只是当初太子锋芒毕露,四方敌国虎视眈眈,招惹了阴毒小人尚且说得过去,这弱小姑娘又是怎么得罪了人?
太医想不明白,也不敢说这些,只能说着他从脉象上看出来的问题,“只是当初太子毒发缓慢,从初现沉睡之症到毒发历时数月,而小姐这毒发的很是迅速。老臣惭愧,看不出其中原由。”
“我知道了。”钟慕期声音已恢复了平淡,道,“先生可有缓解或暂时压制毒素的法子?”
老太医面露窘迫,颓丧地摇头。
钟慕期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劳烦先生在府中稍住,后面几日还需先生继续为阿婵号脉。”
老太医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即便现在李轻婵身上的病症与先太子当年症状相似,但终究还没到那个地步,万一尚有转机呢?
“这事是否要告知……”老太医低声询问。
当初太子中毒,所有人都素手无策,既不知道这毒是怎么来的,也不知解法。如今这毒再次出现,若是皇帝知晓了,必然要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到底。
钟慕期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身上,老太医立马闭了嘴。
差人将太医送去府中住处时,他又突兀地提了句:“事情未定前,还请先生慎言。”
老太医心中一紧,明白他为什么要留自己宿在府中了。
这一切李轻婵都不知道,钟慕期与太医离开后,她喝了药就又晕沉睡下,没察觉到过了半个时辰,钟慕期又回来了,还独自进了她房间,坐在她床边。
屋内已烧了炭盆,又燃着香,温暖舒适。而外面雨声哗啦,北风吹得窗外的树枝摇摇摆摆,不时拍打在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些对李轻婵没有丝毫影响,她睡得很沉,或者说是意识模糊,再大的动静也吵不醒她。
钟慕期盯着她惨白的脸看了会儿,忽地抬手,指腹贴上了她柔嫩脸颊。
光滑温热的触觉从指腹传来,让他想起在城外客栈碰见李轻婵那次,那次他也碰到了这姑娘的脸,她发着热,脸上温度烫人。
他当时还不知道这是李轻婵,只是想确认她是不是那伙外邦奸细的同伙,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从初见到此刻,这姑娘的性情、遭遇,每一个都颠覆了他既往的认知。
事情不该如此。
即便两人婚事作罢,她也该好好地活着,骄纵任性也比如今这死气沉沉的模样好。
钟慕期指腹滑到她下巴,微微用力抬起,露出了她下颌处的那颗红痣。
沉默看了片刻,他起身出去,在檐下撞见了匆匆而来的挽月。
挽月不知道他何时过来的,惊讶了一下,听他道:“阿婵醒后给她换上男装,我要带她出去一趟。”
“啊?”挽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了看风雨交加的庭院,重复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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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轻婵再次醒来已是近黄昏时刻,外面大雨稍缓,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滴恼人地不肯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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