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眼望过去,她才发现,晏朝这会并不似此前走的那般步履如飞,这么会功夫,方才和他拉开的距离已是近了不少。

傅瑶光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道岿然自如的身影,慢慢停下,在廊桥边转了个弯,便在院中稍有些简陋的石桌便坐下来。

过不多时,晏朝缓缓走到石桌的另一侧。

他一动不动地,只是堪堪站在那便将傅瑶光头顶那轮新月遮得严实。

她坐着同他对望,片刻后故作惊讶道:

“晏大人怎会在此,瑶光以为晏大人这会都要回到猎宫了。”

晏朝顿住,面不改色地坐到她另一侧。

“有些累了,随便寻个地方歇歇,臣没想到公主竟也在此。”

他这一动,笼在傅瑶光身上的阴影顿时散开,如银月色漫开,平平无奇的石桌满映清辉。

月色温柔,傅瑶光用指尖轻轻触向石桌边的几道瞧不出是何物的轮廓清影,心境也松快许多,漫不经心开口:

“我还以为晏大人是来寻我的。”

晏朝沉默不语。

没应声,却也没否认。

傅瑶光想了想,看向他,“适才在院中,我对晋王说的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试探,我知道他并未打算送我,只是说漂亮话罢了。”

“我如今也多少了解了晏大人的为人,知道若非有正事,晏大人也不会与我说想要借一步说话,原便是要应下和晏大人同行的。”

比起她清透而温软的神色,晏朝背着光,面容很难瞧地真切,傅瑶光正想着如何将话题折到谢屿的这桩案子本身上来,便听面前人道:

“若是晋王愿意来送公主,公主可还……”

他声音有些低,话说了一半又没说完,傅瑶光下意识追问:“什么?”

“没什么。”

“公主对谢屿这桩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一听他说到正事,傅瑶光也不再纠结那些旁枝末节,她思索片刻,理了理思绪。

“卫国的那个韩庭多半是受了陷害,又在案发现场不远处发现了梁国的机弩,但不知后续还会不会将其他的国家也牵涉进来。”

“不会。”晏朝笃定道。

“为何不会?”傅瑶光不理解。

晏朝并未回答,只是淡声道:

“公主方才说,以为臣是有意回来寻您的,其实臣确是有此意。”

“此前姜国那几个使者于臣与晋王之间挑唆,公主当时尚且出言为晋王解围,为何方才又给晋王难堪?”他语锋一转,出言问道。

傅瑶光有些怔。

这话在她听来便如同过问她的私事一般,若非面前的人是晏朝,她几乎要以为这般问的人是别有用心。

但晏朝声线平直,朝她望过来的眸光也格外平静,傅瑶光只当自己多虑了,沉吟着开口:

“我并无为晋王解围的意思。”

“我们大乾的朝臣,无论官职品阶高低,都轮不到这些使臣当面出言讥讽。”

晏朝别开眼,月色斜斜映在他微侧的面容上,原是有些冷峻的人,这会瞧着也温和许多。

“如此说来,公主是为了臣才那般说,而非为了晋王?”

傅瑶光却摇摇头,如实道:

“也不算吧,当时那般情景,无论被姜国使臣讥讽的是何人,我都不会置之不顾的。”

“我同晋王确实要比同晏大人更相熟些,可眼下谢屿这桩案子,连姜国使臣自己都未曾洗脱嫌疑,这世上贼喊捉贼的事也并不少见。”

谢屿身死,案情本身如何她现下也说不清,可案发之前谢瞻有意与她在一处的行为稍显刻意了些,虽方才瞧着姜国那些使臣面上神色一个比一个悲愤,可她对谢瞻的疑心仍半分未曾消减。

借着和晏朝说话,她有意提到姜国使臣,也想试探一下他的心中有何推断。

只是令她有些失望的是,晏朝好似未曾听到她的话一般,他背着光,眉目隐在暗色间,只堪堪能辨出他在看她,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须臾,他站起身。

“有些晚了,臣送公主回行宫。”

“公主稍安,明日这案子大约便能初步结了。”

傅瑶光讶然,站起身走到他身旁,仰头问道:

“晏大人说明日?”

“可是又有了什么线索?”

“算是吧。”

晏朝不置可否,悠悠地朝院外走,似是想到什么,又开口道:

“公主,若无意外,不日便要回京了。”

他的语气并无感慨,而是陈述,听着像是只说了半句,没说下句,傅瑶光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把话说完,有些莫名地朝他望去。

遥夜沉沉,月色浮落在晏朝肩侧,连他官袍上的绣纹都似缀上清辉点点。

他方才的话未曾说完,但瞧着这会他也没有再度开口的意思。

傅瑶光和他一同在院外走,饶是同行,却两相无言。

虽然不知回京后晏朝有什么要事,多半还是朝政,和她大抵没甚干系。

可走过别院的正门时,傅瑶光蓦地想起来此前皇帝留下她时,对她说的那番话。

父皇当时好像说的是——

“瑶儿,回京前,父皇打算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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