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初上,连着烛火的昏聩,将一室衬的愈发砭骨,掺着盆中炭火,也瑟缩了几分。

这样的冰冷洒在颜玉锵的面上,让他更加清冷脆弱。

“陛下,夜深了,明日还要早朝,颜相这,奴才守着就行。”

“朕不乏,你先下去吧。”

宁安就这样被打发下去,大约子时,颜玉锵便在极度的惶恐中,惊醒过来。

炭火带来的暖热让周身的冷汗分外黏腻,颜玉锵透着疲惫,带出几声喘/息。

声响让浅寐的萧旭尧也醒了,“清客,你终于醒了?”

颜玉锵不动声色抽出手,“陛下不该在颜府,臣有罪,大理寺会给陛下一个说法,用不着陛下亲临问罪。”

“清客?”

“宁安,天色已晚,闻伯该是给陛下安排客房。你伺候陛下早些安寝。”

这便彻底只剩君臣了。

宁安趋步而入,“颜相您醒了?奴才这就去传。。。”

“不必了,本相无碍。天色不早了,宁安,送陛下下去休息。”

宁安尚未出口的话被颜玉锵硬生生打断,话语间的凌厉也让宁安忍不住发了寒。

平日里如此温润的人,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真是撞了邪。

宁安又看向萧旭尧,这主子那一夜到底多荒唐,能让这样一个疏离的美人,沾了凡尘的拙劣。

“宁总管可是打算让督察院参你一本?”

宁安俯身,“奴才不敢。”

“陛下,请。”

这便是撵人的意思了,颜玉锵薄唇勾笑,冽的像是冬日的风,剜得人脸疼。

萧旭尧不死心,“清客?”

“陛下若还有事,明日朝堂臣自会和众大臣商议,内阁的票拟也会由司礼监送到应苍宫。”

“清客,朕不是这个意思。”

“陛下还有何意?”

四目相对,颜玉锵眼中是说不清嘲弄,就好像置身在夜光杯中的毒,晶莹剔透,明知是万劫不复,却还是让人上瘾,心甘情愿的在这方流转中,饮鸩止渴。

“朕。。。”萧旭尧有些不知从何开口。

颜玉锵轻嗤一声,微微抬眸,眼中猫着乖,“陛下想说,想留下陪着臣?”

如此无辜的眼神,谁能招架的住,这人当真是坏透了,萧旭尧心中如是的想,可偏偏这样的纯善,让萧旭尧更加手足无错,他总觉得手心有砂砾在流逝,可怎么也抓不住那最后一粒沙。

“清客?”

“臣在。”

这两个字,萧旭尧听了无数遍,但不知为何,颜玉锵这会说得,却有些缱绻多情。

话里话外的隐晦柔情,让萧旭尧难以招架,“清客,你别这样。”

“臣怎样?臣说了,臣会效忠陛下,效忠大渝,至死不渝。”

萧旭尧几乎带着哀求,“清客,我错了,是我混蛋。”

颜玉锵似笑非笑,“陛下是天子,君王之错,便是臣子失德,陛下也说了,读书人最重脸面,臣又是这天下读书人的圭臬,自然更重脸面。臣断不会让自己成为失德之人,陛下自然也不会是有过之君。”

颜玉锵是只狐狸,萧旭尧从未觉得这话是错的,可这只狐狸,却又藏了几分狼的狠戾与兔子的天真,他将这些截然不同的表象融合的恰到好处,以至于拿捏不到颜玉锵的错漏。

“清客,是我混蛋。”

“陛下幼承庭训,自该知道如此市井之言,实为不妥。陛下若无要事,不如早些安寝,晚寝伤身。宁安,送陛下安寝。”

颜玉锵打发了萧旭尧,又是那副冰冷疏离的样子,仿若方才那份流光狡黠都是幻影。

古竹院的动静直接传到元嘉与闻伯耳中。

“主子,你可算醒了。”

颜玉锵揉了揉眉心,“川洮,若我不解毒,不压制,我还能撑多久?”

元嘉先是一愣,而后道,“主子,最多半年。”

“半年?半年?”颜玉锵掐着手指,出神的重复着这话。

“主子?主子?”

颜玉锵回了神,叮嘱道,“川洮,眼下我中毒之事,只有你和闻伯知道,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是楚大哥。”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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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云绵千里,黄沙漫万方,炊烟落日,将西北边陲的一十五州的彻底笼盖,掩去了积年的尸骸遍野,铁骑长鸣。

楚筠银甲玄衣,只身站在城墙上,望着周边的孤烟,一言不发,夕阳给银甲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万里大漠中,愈发显得人孤寂。

“在想什么?”

这声音最是温文儒雅,似乎能将这大漠的风雪暖化。

楚筠转身道,“你怎么来了?”

“无事,想来此刻你应该在这,就过来看看。”

“生我者父母,养我着将军,知我者,唯瀚文一人。”

“竹贤兄也会打趣人了。”

楚筠拱手,“不敢,你乃当朝的正二品工部尚书,我不过是先帝提拔上来,镇守边陲的正三品将军,怎敢以下犯上?”

苏恒负手而立,望着无边大漠,“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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