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也只有做点小买卖合适了。

就比如他之前考虑过的卖鳌虾,就是不起眼的赚钱方法。

但上镇里一趟,叶峥其实有了更多的选择。

比如这个年代也没有咸鸭蛋,没有肥皂,没有红烧肉也没有串串香,具体要用哪个东西来做这小买卖,叶峥还想再考虑考虑,比如串串香就不是很合适,这东西连汤带火带水的,从村里做了到镇上就不是很方便,再有做这种现卖的吃食,万一有无赖讹钱,吃了东西往摊前一倒说肚子疼腿疼,也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这么考虑的话,其实咸鸭蛋和肥皂在当前情况下算适合,腌一批咸鸭蛋动用到的材料只有黄泥和盐,其实光用盐水也成,成品出来最多二十几天,肥皂稍微麻烦些要用到猪油和酒,也都是容易得的东西,倒都是可以考虑的路子。

想到就做,叶峥一个人在家也闲不住了,取了个瓦罐出门。

他记得捉鳌虾那条河附近有不少黄泥,虽不知什么原理,但用黄泥腌出来的咸鸭蛋,咸淡适中,还很容易腌出沙沙流油的蛋黄,这是上辈子楼下开沙县小吃的老板娘教他的。

叶峥挖了一罐子黄泥捧回家,挑出石子用木棍捣碎,化了一小盆盐水倒在黄泥里搅成泥浆,再从厨房里取出十个鸭蛋十个鸡蛋,他准备鸡蛋鸭蛋都试试。

犹豫了几秒,想着反正煮来吃的时候也要洗,叶峥就没有洗蛋,直接把蛋在黄泥里均匀滚上泥浆,排在干净的坛子里,上面洒一点点酒,在厨房找了个阴凉通风的角落放好,接下来就是等了,时间会将它们变成美味。

做咸鸭蛋没花什么功夫,洗干净手,接下来试验肥皂。

叶峥先从油罐子里挖了一些猪油备用,又从灶膛里捧了些草木灰,草木灰里天然含有大量碱,是制作土肥皂不可或缺的东西,当然,有石灰石或者纯碱更好,但现在不是条件达不到么,手头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将刚才装过黄泥的瓦罐洗净装上草木灰,加水搅拌,让草木灰沉淀下来后取上层清液,多次重复后,得到一大盆澄清草木灰水,就是最基础的碱液了。

但这还不成,浓度不够,得提纯,提纯最简单的法子就是煮开,让水份蒸发掉,碱液的浓度就高了。

从厨房找出云清给自己熬药的小炉子点上火,边熬边搅拌,等大罐水烧去一半,思索着差不多了就关火,让碱液降一降温,具体要不要降温,叶峥心里也没底,但要将一碗融化的猪油倒入滚烫的碱液中,叶峥担心发生什么危险,第一次来,还是稳妥点好。

等碱液不再冒泡,寻思着温度降下来后,叶峥端起猪油碗,心一横,把油全倒入了罐子里。

好在,没有发生什么油在水里迸出的危险事件,接下来,药炉下小火缓慢加温,同时用一根长长的木棍不停搅拌,叶峥手边还放着一点酒,一小碗化开的盐水。

搅了一会,罐子里的皂化反应开始,不断有浓郁的白色泡沫翻滚,叶峥手里的木棍不停,这一步很关键,需要耐心等待反应完全,罐子里不能再有一点油,等白浆不断翻滚到有溢出来的趋势时,点入一些酒,防止滚糊,就这么耐心地搅着,瓦罐里终于不见一丝油星,叶峥又搅了一会儿才停下手,加入盐水,这一步的作用是增加皂液凝固后的硬度。

移开瓦罐,灭火,一气呵成,瓦罐里的皂液至少要放两个小时才能大致成型,这是他第一次试验,成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寻思着家里人快回来了,叶峥赶紧点火烧菜。

是读书人不错,但他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想法,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有活就该商量着做。

其实按云家人的想法,这哥婿身子太弱最好歇着,可要叶峥看着二老和夫郎在地里忙活,自己却和个大少爷一样翘脚等吃,那是坚决不可能同意的,最后折中的办法就是这样,其他人干农活的时候,叶峥负责一日三餐,但一般来说,叶峥只用做两餐,早餐云罗氏起床后顺带手就做了。

吃饭的时候叶峥还惦记着他的猪油皂,吃得心不在焉,惹得云清频频看他,试探着往他碗里多放了半个馒头叶峥也没察觉,混着稀汤米饭有点艰难地咽了下去,吃完才发现肚子有点撑。

云清只好哭笑不得给他揉肚子。

等一家子吃完饭,云罗氏去了厨房洗涮,云清和云爹在院子里检查农具,叶峥就去看他的猪油皂,用手指按了按,已经凝固起来,像一罐冻猪油,但还没有安全成型,一按一个坑,估计得放到明天才能有硬实的手感。

不过这已经能用了。

正好云罗氏洗过碗筷手上油油的,叶峥就捧着罐子跑厨房里让云罗氏检验一下这猪油皂的效果。

“娘,试试这个,看看去油效果咋样?”叶峥献宝道。

云罗氏不清楚这是个啥,但既然是哥婿让用的,左右错不了,就在叶峥的引导下挑了一坨放在手心揉搓。

很快,丰沛的泡沫从手指缝里溢出,云罗氏稀奇道:“哎哟,这是啥,比擦了油还滑呢?”

叶峥卖关子:“娘您充分揉搓一下手指,对,指甲盖也搓搓,您看您这指甲里都有土。”

云罗氏笑了:“嗐,这地里头干一点活,手上咋可能没点土,我这回来的时候已经用猪胰子洗过了的。”

说着说着,眼见着揉搓出来的泡沫变灰,慢慢发乌,把云罗氏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手咋这么脏?

叶峥指点着让云罗氏用清水洗手,等冲去手上脏兮兮的泡沫,云罗氏的一双手变得清洁溜溜,虽布满了常年劳作的茧子,但可比之前干净多了。

“娘,手还油腻不?”叶峥迫不及待问

“哎哟,好像不油了,连指甲盖里的泥都没了,阿峥,你这是啥胰子,咋比那猪胰子好洗恁多呢?”云罗氏惊叹,她往常洗完碗习惯往灶膛里抓两把灰搓搓去油,但也没洗的这么干净过 。

“娘,这不是胰子,是猪油皂,您瞧着去污效果比胰子不差吧?”

见识到猪油皂的效果,叶峥登时乐开了花,仿佛见到那小钱钱从天而降,全部飞到他口袋里来。

叶峥又招呼院子里的云清和云爹进来,也让二人洗了手。

云清的手还好,只有少少几个薄茧,日常也经常用猪胰子净手,是比较干净的,但云爹就像村里所有不讲究的糙老爷们一样,并没有勤洗手的习惯,搓出来的泡沫都是黑的。

云罗氏往常叫云爹洗手经常喊不动,趁此机会唠叨他:“老头子,看你这手,老茧里头都吃着泥,让你勤洗老不听,看看这脏的,你看看。”

云爹被念叨得不好意思,板着脸狡辩:“大老爷们要那么干净做啥子,糙点才是男人味儿,你懂个啥。”

云罗氏冷笑连连:“呵呵,我懂个啥?照你的说法,男人味就是脏呗,越脏越有味儿,那街头的叫花子最有男人味了。”

云爹:……

二老的嘴炮叶峥不适合掺和,他只要证明这肥皂的效果就行了,敦促云爹注意卫生那是云罗氏的责任。

一家人都洗过手,叶峥就将自己想做猪油皂生意的想法和他们说了。

云罗氏到底保守,对于新鲜事物有着正常的担心:“那澡豆,胰子都能洗手,会有人专门买这猪油皂吗?”

叶峥问她:“那娘觉得是澡豆和胰子好呢,还是这猪油皂好?”

云罗氏想了想,老实道:“澡豆太贵,又没有恁多泡泡,不滑润,胰子又腥又臭,气味不好闻。”

换言之,云罗氏是觉得这猪油皂泡沫丰沛,也没有难闻的气味,比以上二者好。

也不怪云罗氏这么说,如今大启朝所使用的澡豆,乃是豆粉加上打成粉的药材混合所制,去污的原理和草木灰类似,乃是通过摩擦吸附,让细腻的澡豆粉带去身上的污垢,胰子则是用猪的胰脏去掉脂肪和血污,捣碎混合豆粉,由于猪胰子里有丰富的酶,混着豆粉内的皂苷捏成团,也可以去除人身上的污渍。

由于澡豆混合了药材,既能去污又能养颜,价格普遍居高不下,乃是达官贵人特供,普通老百姓多用价格低廉的胰子,但胰子的制作方法就注定了它必然会有难闻的气味,可也没办法啊,总不能不用,那人岂不是脏死了?

其实还有成本更低廉的去污方法,就是使用草木灰搓身,实在有那等连胰子都买不起的人家,用草木灰或者干燥的泥土搓一搓也能起到一定洁净效果,但穷到那份上了,估计也不在意脏不脏的问题了。

所以在大启,看一个人的身份地位,除了看衣着穿戴,也看他的清洁程度,底层人民整日为了生活奔波,脏乱差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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