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辈的故事,说来是挺可笑的。
季怀邈的父母,让外人看来,是特别登对的。两人都长得极好看,即使现在人到中年,不论是相貌还是身材,都保持得很好。
年轻的时候,他们没遇见对方之前,各自恋情不断。遇上对方之后,一拍即合。瞬间干柴烈火,你侬我侬,不可开交。
季怀邈的姥姥姥爷却极为反对,说女儿叶笑芝,别搞得和季翔就像是真爱似的,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一贯自信的叶笑芝哪听啊,就认定了季翔。
两人处了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季怀邈。姥姥姥爷极为无奈,但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更不想在老街坊面前抬不起头,于是匆忙地就为两人举办了婚礼。
但是生活的现实很快就击碎了两个浪漫的年轻人。
经营生活毕竟和恋爱不一样,生活没有那么多诗意,反而需要他们与柴米油盐妥协。
两个不安分的人,自然也不会真的被婚姻约束。
早几年,季翔和叶笑芝还能在人前装作恩爱夫妻的模样,再后来,装都懒得装了。
季怀邈打小就时常跟着姥姥姥爷,他觉得父母好像都不太想养他的样子,但姥姥姥爷说他们只是忙。
再后来,季翔和叶笑芝觉得这婚姻真没必要维持下去了,又潇洒地离了婚。
领了离婚证那天,两人还去吃了顿散伙饭,去的津连港最高档的餐厅。
当然,没什么痛哭流涕的场景,两人把高脚杯碰的脆响,然后一拍两散。
离婚后,季翔和叶笑芝都没有要带走季怀邈的意思,季怀邈也愿意跟着姥姥姥爷,这双父母就放心地离开了津连港。
不过大概他们心里也是愧疚的,两人每个月都会给季怀邈打生活费,钱还越来越多。
季翔和叶笑芝后来发展得不错,分别跟季怀邈表达过,如果季怀邈在国内念不下去了,就送他出国。
季怀邈没应,他初中就立志要考招飞,飞得越远越好。
至于和阮林家的故事,看起来是两件,后来也混成了一件。
季怀邈刚跟姥姥姥爷回到白云巷的时候,街坊们是不知道季翔和叶笑芝离婚的事情的。姥姥姥爷藏得挺好,一两年都没人知道。
季怀邈更不会主动说,因为他觉得解释起来麻烦。
阮林倒是问过季怀邈的爸爸妈妈呢,季怀邈说出去做生意了。阮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那和我爸爸妈妈一样。
后来离婚这事,老叶告诉了老阮,老阮在林育敏和阮浩回来的时候跟他俩说了。
林育敏以为这事大家都知道了,出去买菜的时候,和前院老龚家的媳妇说了。
于是季怀邈父母离婚的事情,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这事还没完。
更大的岔子出在季翔身上。
季翔想起来自己还是个父亲的事情,会来看看季怀邈。
季怀邈刚过十一岁的那年五一假期,季翔来看他,碰上了从南方回来的林育敏。
季翔的初恋,也是个舞蹈演员,他看着林育敏,就觉得像极了初恋。于是这点情愫,触动了季翔脑袋里不知道哪个开关,他竟然开始追求有夫有娃的林育敏。
这事把林育敏吓得不轻,最后是季怀邈的姥爷把季翔打走的,还让他以后不要再上门,不然把他每条腿都打断。
老街坊的风言风语也同时起来了,有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林育敏要是没什么表示,季翔会这么上赶着追一个结了婚的女人?而且季翔离婚那事,可不就是林育敏传出去的,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季怀邈知道他爹什么德行,但他对阮家把他父母离婚这事传出去是不开心的。
两件事搅和在一起,季怀邈理不清楚,而姥姥姥爷除了叹气,也没有帮着孙子理清楚思路,最后就变成了季怀邈生闷气。
阮林那时候才不到七岁,他可弄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就是觉得怀表哥哥不说话的时候多了,跟刚来的时候一样,不过他逗哥哥的时候,哥哥也会笑。
但是有一阵子,家里的大人让他少跟季怀邈玩,他不知道为啥,但他去找季怀邈的时候,会想着尽量不让家人知道。
等阮林大了一些,终于弄明白这些事了,他右耳聋了。在当时,耳朵听不见了的打击,超过了一切,阮林没来得及找到季怀邈,就被赶着去面对更多的事。
季怀邈刚回来的时候,面对阮家人,他终归是不好意思和歉疚的,但他又不能去解释这种感觉,因为没人想把当初的事再翻出来。
他不能和姥姥姥爷说,不能和阮爷爷说,更不会和阮林的父母说,只能自己一个人别扭。
后来,他和阮林说,是因为这位童年的玩伴,这颗小小的扣子,再一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阮林没琢磨这么多,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先去阮记卤味店下料。阮浩忙着和供货师傅算钱,阮林看了下时间,就坐下处理起了鸡爪。
阮浩挑食材的功夫还是挺厉害的,阮林听说,这是他奶奶遗传的。
做卤味的鸡爪,个头要平均,不大不小的最好。肉也不能太多,不然吃起来腻。还得看着,不能是太干的,不然吃着柴。
阮家这卤香味鸡爪,软糯得很,一口就能嗦到骨头,咸香里还有一味甜滋滋,一吃就停不下来。
林育敏收拾完店铺外间,看到阮林在给鸡爪子剪指甲,笑了声说:“你不是去民宿那儿么?”
“没事儿,不急。”阮林眯着眼睛笑着回答。
阮浩回来,立刻接过阮林手上的活,说:“你就别沾手了,忙去吧,这有我呢。”
阮林也不和他争,洗干净手就去海韵民宿收拾了。周末这两天的住户人挺好,离开的时候还把房间收拾了下,垃圾都带走了。
阮林一边换床单被罩,一边哼起了歌。
手机响了声,他拿起来看了眼,有人订了房。海韵民宿本来有三间房,这个客户留言,说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个人住一间,另一个人一间,但是他要把整个民宿包下来。
这情况阮林也碰见过,阮林同意了,很快加上了那人的微信。
对方微信昵称一个“野”字,阮林还没说话呢,野先发过来了:你认识季怀邈不?
阮林想起昨晚季怀邈有个朋友打电话说要来津连港玩来着。
阮林在屏幕上点着:认识啊。
野:那好办了,都熟人。
阮林心想这是要给他便宜点的意思?野很快又说:那什么,我不是找优惠的,就是和我一起来的是俩姑娘,到时候你把房间弄得香一点哈。
阮林皱了下眉头,又笑了笑,回答:卫生你放心,保证干净整洁。
野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老季推荐的,没问题。
阮林回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就把手机收起来,继续干活。
原来是季怀邈推荐的,那应该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人了。
阮林把床单被套打包好,单手拎着,锁好门,走下小楼的台阶,他抹把汗,抬头看了眼高高挂起的太阳。
今天天气还不错,阮林想着,这大概也是个适合飞行的日子。
他想赶紧回家喝口水,但手机又响起来了。
阮林平常怕自己听不见铃声,音量调的大了些,这会儿四下无人,声音一响起来,倒是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把大袋子往院里一扔,掏出手机一看,是季怀邈。
这下心又放肚里了。
他坐在小院里的秋千上,按了通话键,把电话放在左耳边。
“在哪儿呢,哥?”
季怀邈的声音不高,但周围还挺安静的,他说:“目的地流控,还没出发,在津连港。”
十来个字,阮林听出了怨气。此刻,周遭的一切对阮林来说已经安静了,他只听得见季怀邈的声音。
阮林稳住自己,没笑出来,安慰他:“我把好运气过给你,你肯定半小时之内就能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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