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悦偏过头:“我们是在探讨哲学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萧容抿了下唇,语重心长:“有些问题我无法给你答案,但理想可以使你多一点坚定少一些迷茫,追寻理想道阻且长,每每迷惘你就想想心里那道璀璨的明光,虽然听上去很假大空……但总比毫无寄托的行尸走肉强。”
“你是在说教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认清自己想要什么,毕竟……身处那个位置又背负沉重使命的你容不得片刻迷茫。”
“我的理想……”邵悦启唇。
“你不必说出来,”萧容制止她:“默默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重温就好,更重要的是去实践它。”
邵悦遥遥记起宫变那晚整座皇宫血流成河,哭喊声震耳,她眼睁睁看着血脉至亲一个个在她面前倒下,那是她第一次直面人性的丑恶与人命的脆弱不堪,一路南下她遇到不少流离失所的苦命人,他们一个个眼神空洞,她还听过街头巷尾有人悄悄谈论韦策的专横与暴/政,甚至在前往东邦的路上那些个孩童传唱的歌谣也全都是编排韦策的。
许多次许多次她生出一种超越仇恨的冲动,那是她的家国,她的故土,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它破坏它!
邵悦眸底的迷茫化开了些,道:“那我该如何实践它?”
萧容知晓自己的一番话奏效了,想到心理学上有名的动机强化理论以及前世某位富豪“定个小目标先挣一个亿”的豪言壮志,道:“定个小目标吧,比如现阶段先想办法入宫然后平步青云,你可以分阶段完成,达成一项小目标就奖励自己一根糖葫芦!”
邵悦白了她一眼,心说给自己拼死拼活换得的奖励就这般廉价?
“若是流血牺牲呢,战争带来杀伐,兵役粮饷加重百姓负担,这是必定发生的对吗?”济慈阴狠擅谋又总爱借刀杀人,还与她说手段不要紧,重要的是结果是否是自己想要的,便是封旭对这句话也无比认同。
被逼得走投无路时她可以对自己狠对别人狠,但她一直想不通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好似每一日都在重复着无聊的算计与相同的戏码,日复一日走不出这个毫无意义的死循环。
萧容道:“有个伟人曾这样说过,‘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未闻有流血而牺牲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后来他英勇就义了。一个体制或多或少存在这样那样的弊病,这需要人为改变,若是病入膏肓那也只能人为摧毁,破而后立。”
她说得慢一些方便邵悦理解:“人类文明的推动者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理想主义者,他们终极一生都为着心中的理想而战,不论他们成功与否,不论后世如何评判,都难掩他们整个人生里的灿烂与辉煌。”
“流血牺牲是为了往后再无流血牺牲,战争,是为了制止战争,哪怕……道阻且长。”说到这,萧容的语气有些沉,仿佛透过历史长河看到一个又一个倒下的身影,他们浑身浴血,决绝又高傲。
“从没有人对我说这些,”邵悦细品她的话,良久才抬头认真注视萧容,以目光为笔细细描摹她的脸部轮廓,而后郑重道:“除了你之外。”
西斜的暖阳轻轻打在两人飘然的衣襟上,地面上两道纤长的影子恰巧依偎在一起,亲密又温暖。
邵悦不懂萧容为何小她两岁却知道的这般多,但此刻于邵悦而言萧容亦师亦友,一番对话下来邵悦的心底渐渐相信萧容是唯一一个愿意替她着想的,与各怀鬼胎的济慈和封旭完全不一样。
彼时萧容猜测此时邵悦的理想是复兴国邦,但她猜不到的是,多年以后邵悦的理想会变成萧容自己。
两人探讨完人生就静默下来,邵悦手撑着石墙深吸口气呼出来,一吐压在心底多日的郁结。
“说起来这片港口和海上的船只都是陈家的产业呢。”萧容捡起地上一颗石子试图扔到下方的海面上,却由于臂力不够堪堪扔到沙滩上。
邵悦瞥了眼地上的影子又微不可查离萧容近一些,道:“陈家主渔运生意,捕鱼船日出而作下海捕捞,有时候个把月才回来。”
“所以船上装的都是海鲜?”萧容突兀道。
邵悦好笑地瞅她一眼,“不是海产还能有甚?”
“不对,船的吃水不对!”萧容蹙了下眉,指着一艘刚刚起航的船急急道:“你方才说日出而作,首先这船的启程时间不对,哪有太阳快下山才出海的!再者,刚出海的船吃水不可能比满载而归的船还深,这里头……”她又指着刚靠岸停泊的另一艘渔船道。
转头却见邵悦面上肃然,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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