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儿子查到陈越和他那位阿娘的消息了。”李原木风尘仆仆而来。
洪福儿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李原木喘着气忙道“不敢”,却是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儿子查了许久才从以前在陈家商铺做工、现已辞工的老人家口中问出些东西。”他慢慢说着,眼底邀功的意味挡不住。
洪福儿也乐意配合他,笑呵呵道:“这次你辛苦了,待案子有着落,干爹替你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
李原木满意了,便不再卖关子,道:“陈越他那老娘的眼睛可不是自己瞎的,而是哭瞎的!”
“哦?”
“外人都以为陈越的老娘老来得子,丈夫又英年早逝,因此陈越年纪轻轻又是家中独子,可事实并非如此。”李原木像讲话本故事似的娓娓道来。
李原木几经辗转查到绸缎庄的长工身上,那人见官府来查案,便将陈越阿娘的情况详细道来。原来早在陈越出生前,那是还是天玄元和年间,陈越的阿娘生了个女孩儿,满打满算大陈越十三岁,那女孩生得标志,自小就跟在她娘身边,在陈记绸缎庄帮忙清点布匹,为女客量身裁衣。
虽说前朝未婚女子不可擅自抛头露面,但这样的规矩也只在南城一带盛行,东邦与南城民风民俗大不相同,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对于穷苦的普通百姓来说自然顾不得这些。
陈阿娘那时候刚生下陈越两三年,丈夫就突发疾病去了,生活所迫,一个妇道人家要养育两个孩子,花销极大,不得已才让女儿跟在她身旁,这样便能赚两份的银钱添补家用。
陈记绸缎庄是东邦有名的布料店,布匹质量高,贵的一运到绸缎庄不出三日就倾售一空,便宜的也物美价廉销量极大,因而不论是富贵人家还是普通百姓多来此处定制衣物,一来二去,“绸缎庄有一女生的极美”便传开了,还被心怀不轨之人惦记了去。
那是位富贵的公子哥儿,其父是一方豪绅,与陈老爷是远亲,那公子哥整日游手好闲,惹猫逗狗,一次偶然途经绸缎庄时瞧见了陈小娘子的正脸,顿觉惊为天人,四下打听才知道她的身份,便求到他阿爹那里,想将这个女孩抬进府当个妾室。
那公子哥知道他们家里穷便不断往他们家送东西,金银细软,布匹粮食,并料定陈阿娘看到如此多的东西一定会把女儿送给她。可他没想到陈阿娘只希望女儿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当个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不是一个连位份都没有的卑微妾室,瞧见这些东西二话不说就退了回去,严词拒绝了那位公子哥。
那公子哥气不打一处来,求到他父亲那里,他父亲是极其溺爱孩子的,否则也不会将他的性格纵容得这般跋扈,二话不说答应下来,找到陈老爷。
陈老爷一听不是什么大事,自无不应,可名不正言不顺就将人强抢了去总归不好,毕竟陈老爷在外的形象一直是和善可亲的,为免他人诟病,他便出了个主意,让那豪绅想办法将陈阿娘家的那亩地收了去,要不就抬高价格,逼她就范,这样她才会乖乖交出女儿。
陈家一贫如洗,仅靠租佃的一亩地种些粮食存活,陈家阿娘每天起早贪黑的,忙完地里的事情还要赶到绸缎庄帮忙,而她名下的这亩地刚好是那豪绅的。
李原木说完大段,喝口水润润嗓子,又为他干爹倒了杯茶,继续道:“那豪绅不愿将这块地再租给陈阿娘,甚至将价格抬高到她难以承受的范围,但地是人家的,陈阿娘能有什么法子呢。”
陈阿娘的房子都安置在那亩地上了,若是不继续租下去她只能露宿街头,咬咬牙求到陈老爷那,请求他的帮忙,可不曾想陈老爷和那豪绅是一伙的。
“典当女人?”洪福儿面上严肃,要知道不论本朝还是前朝,明面上随意贩卖、典当人口可是犯法的。
“正是,陈老爷便提议以陈越的姐姐为抵押品,抵押在绸缎庄,责令陈越的阿娘在十日内交齐租金,否则便将她发卖出去。”
被逼的走投无路时,陈阿娘咬咬牙答应下来,要求那公子哥保证女儿过门后好好待她,陈老爷见促成一桩喜事,自然开心。
李原木留了个心眼,只提及绸缎庄的存在,却将当事双方在绸缎庄内的当铺签字画押、陈老爷作保的事实一笔带过。
可最终事与愿违,陈越的姐姐被抬进府三个月就自缢身亡,还留下血书一封,据说是受不得那公子哥的日夜折磨。
这件事闹得极其难看,陈老爷也没想到这人口口声声保证好好对那姑娘,将人抬进府后不好生疼爱着,竟将人折磨致死,对陈阿娘愧疚不已,便让陈阿娘进府当个长工。
自那之后陈阿娘失去唯一的女儿,终日以泪洗面,渐渐的眼睛也哭瞎了,而陈越也慢慢长大了,在古董字画店做帮工。
洪福儿面上不显,心里却喟然长叹一声,怪不得陈越如此憎恨陈家,也难怪他支支吾吾不肯告知这些陈年往事,原来竟是要隐藏这么个秘密。
“这样说来,这小越子卖主求荣也是有原因的。”洪福儿道。
“可不是嘛,为了替他阿姐和阿娘报仇,却便宜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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