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誉一般都是在外带兵打仗,天子东归前,钟繇也从来都是在长安当官。
所以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但是郭誉知道钟繇。
毕竟他在士族之中很有名气,和蔡邕郑玄等人齐名,属于当世大家。
钟繇的书法,更是在后世都非常有名。
钟繇严肃威严,懂得审时度势,不与人同流合污。
他很早就看清楚了大汉现在的局势,也知道曹操现在的位置,更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所以他和荀或一样心明眼亮。
郭誉大摇大摆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大理寺内房的蒲团上。
陈群是他的手下,他不怕在这里被怎么样,反而是自在的跟钟繇打招呼:
“少见!”
“君侯,那些死士乃是包藏祸心之人,为何还要将他们收入金吾卫?”
“要知道他们对天子对司空都有不利,君侯这么做,岂不是在霍乱朝纲?还是说,君侯想要救他们?”
钟繇说话单刀直入。
对于郭誉他早有耳闻,也知道以他的乖张自己问不出什么来,更清楚这小子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我就这么一放,咋啦?”
果然,郭誉听闻,懒洋洋的回道:“咱先说这群死士。”
“瞧瞧人家,都被折腾成啥样了?都还真的死都不肯把上头的原主供出来!”
“这说明啥,这说明人家是铁血真汉子,我把他们编入金吾卫保卫皇城,不是引进人才吗?”
“再说了,金吾卫有多少人?三千!这几个死士才多少,六个人!怎么,三千金吾卫,干不过六个新人?”
郭誉说着还忍不住轻声嗤出声音来。
钟繇听完,顿时觉得这个郭誉有点意思。
这个人没皮没脸,有勇有谋,偏偏什么都不怕。
“君侯说得有理,这样吧,我换个方式问您,要是这些死士就这么没了动静,假以时日,他们就真的成为了金吾卫,那又如何?”
“那还能如何?”郭誉笑了:“大人,他们可是死士!您觉得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什么?”
“他们潜入许都是为了什么?肯定是有指令的吧?如果蛰伏起来不干事,那潜伏在这里还有啥用?”
“所以他们要干啥就让他们就行干啊!找不到机会,我们还能给他点机会,对吧。”
郭誉毫不避讳,直言不讳。
钟繇笑了,有点意思:“君侯倒是坦诚,难道你就不怕我去告密吗?”
“不怕!”郭誉摇摇头:“你现在出不去。”
钟繇:“……”
“这些天你都得看着我,审问我,记录我。”
“所以我们还要相处几天呢,别急,慢慢来。”
郭誉说着,干脆在蒲团上躺下。
大理寺的地板木制的,光滑干净,躺着还真心不错。
他舒服地找了个最惬意的姿势,勾着腿,一荡一荡的。
……
钟繇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等人,自来熟,没皮没脸,还有那么点才华秉性。
“钟老头,要不你教我写书法啊?反正咱们闲着也是闲着!”
钟繇啊!他那笔字放在后世,可是贼拉值钱了!
“郭嘉他们几个老拉着我练字,可是他也是拓你的碑文来练,要不你直接教我?”
郭誉探过头去,真诚中带着几分谦逊。
钟繇看了倒是愣了。
“行啊!”转念,他就笑了:“君侯想写什么?我教你!”
“写啥好……古籍吧!左右,去卷宗处找春秋时的古籍,我来学着写!”
“行!”
钟繇点点头。
左右手下没过一会就抱了不少古籍过来。
郭誉随手拿起一本——好吧,看不懂。
关键是还有很多还是小篆,跟象形文字特别像,郭誉得请钟繇一字一句的教他。
瞬间大理寺秒变学堂,郭誉学的认真,钟繇教的细致。
……
但是,大理寺抓捕了郭誉的消息,已经瞬间传遍了整个许都内城。
太尉府,书房内。
杨彪打开了董承偷偷送来的书信。
经历了上一次,还有郭誉的诗歌事件之后,他们已经如沟通惊弓之鸟,见面都不敢多看,更别说顶风见面了。
更何况,校事府已经无孔不入,执金吾现在已经个个自危。
杨修来到书房,看的父亲皱着眉头看书信,不由得着急:“父亲看的什么?”
“不管你的事!你问什么?”
杨彪拉下脸来,丝毫不给儿子面子:“有些事你不用管!”
“我为何不用管!”
杨修急了!
自己的爹有多轴他是知道的。
关键是现在这年头,一人犯错了全家会株连啊!我还是亲儿子,妥妥的九族之内!
你们老臣若是不打算活没啥,但是我们想活啊!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你们这几个汉室老臣一腔热血就可以搞定的。
曹操的势力太大,金吾卫,甚至内卫都是他的人!
校事府这一出来,整个天下形势恐怕尽在他的掌控!
杨修自幼聪明,熟读兵法诗书,知道韬略之术,更看得懂形势。
他知道郭誉的地位和身份压根就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抓进大理寺。
里面绝对是另有文章。
只可惜很多人都不懂,比如那些接到过命令的死士。
“德祖,你不知道才能一直不知道!才能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杨彪沉着脸跟杨修说道。
他哪里不知道个中厉害关系?
他也知道儿子的心思。
只是杨修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自信。
甚至觉得自己能够插手这些事情!
汉室老臣,保皇一派,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舍生取义。
因为如果保皇派没有了,老臣们放弃了,这世上,大汉也就消失了。
四百年传承的大汉王权啊!
一朝颠覆,毛将附焉?
旧的一去,新的就来。
新的皇朝国度就会建立起来。
保皇一派线凋的努力,不仅为了保护天子,更是为了保护这些簪缨之家,士族清誉。
政权的交替,一直都是新的代替旧的。
只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此刻就是争,争的也是一方春泥之地。
“他们是在用苦肉计。”杨修急了:“父亲你们不能中计啊!”
“现在被抓过去,也就是湖弄你们的!
”
“郭誉去大理寺根本就不会有半点不适!压根就是去走过场的,说不定和钟繇正在畅谈山水!”
不愧是我儿!
杨修的话让杨彪心中宽慰。
可是口中却并未松动:“你给我回去!”
“你都看得出,我们岂能不懂!”
“只是此事你不能管!不用管!”
杨彪说着,让家仆来把杨修拉了出去,关在了后院。
他已经铁定了心思,绝不能让儿子参与到此事当中来。
可是杨修还有重要的话没说!
是的,这个苦肉计,确实应该很多人都可以看出来。
可是那些死士不一定!而且肯定不知道!
尤其是这般情况下被郭誉救下安排到执金吾之中,他们只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目标了!很容易就能把郭誉当成自己人!
郭誉不是曹氏中人,偏偏是执金吾,可见他的地位何等的重要!
他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死士们若是没有人去联系,去告诉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势必是要起乱子!
偏偏这城内一年来,从商队,流民,百姓,已经混入了不少的死士。
如此苦心布局,如此日积月累。
一着不慎,就要意味着满盘皆输!
杨修甚至都能想到后面紧跟着的是顺藤摸瓜,夺权夺势,扫清许都!
到时候,天子周围,便会只留下曹氏!
曹氏一家,甚至可以说是一人,独大!
如此一来,将是何其可怕!
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他们的信里写了啥!
杨修简直急的想哭!
他不知道,此时的杨彪一家烧了书信,并且写下一封回信,叫人送过去。
……
这并不是个例,而是广泛有为之。
整个许都不乏互通传信的人。
而他们的行动,都被曹操掌握在手中。
此时,司空府上。
曹操面前站着戏志才和曹纯二人。
“司空大人……”
戏志才刚要开口,就感觉到曹纯目光灼灼看着他。
得,你先说!
戏志才只得让道:“将军先说吧。”
“主公!”曹纯等的就是这个,立刻就附手一礼,口中已经说道:“郭誉有问题!”
“他问您要那个执金吾职位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问题了!”
“执金吾负责皇城安全,他还是颍川太守!他本来手底下能人就多,再看看陈群是许都令,陈群他爹陈纪是大鸿胪。
“这就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们是勾结在一起的!安插了不少人!””
“上次他带兵擅自去宛城就是因为这个!人家等的就是机会!”
虽然讳莫如深,但是曹纯摸清楚了宛城的套路。
他知道曹操说自己安排郭誉离开许都绝对是借口!
可是现在想想多让人胆战心惊!
郭誉作为金吾卫不在许都,这不就是给人机会动手吗?
大凡当时他们动作快,现在许都可能都被拿下了!
关键是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潜伏多少人在许都呢!
曹纯急啊!
他伸手出来,做出一个斩杀的手势。
“主公,此时正是天赐良机,不妨假戏真做,把郭誉——!”
曹纯一个手刀子下来,旁边的戏志才瞬间目瞪口呆,心惊胆寒。
假戏真做……
曹纯知道这是假戏真做,竟然还提议把郭誉给杀了!
这也太可怕了!
“是吧?”
曹操把手中信令拿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就听你的,”他突然开口道:“郭誉,以通敌之罪,斩之,可否?”
“可!可!简直是大可!
”
“郭誉斩首,七日之后行刑。”曹操将信令交给曹纯:
“你现在就去让大理寺卿再审,把账好好算算,千万不要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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