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宾师傅,我们这真没有您说的那号人。还有,不是我心眼小,您这家伙什真得挪挪地儿。今儿是大年三十儿,您这东西往门口一停,还有谁敢来喝酒吃饭。知宾师傅,您就别为难小的了,没有什么通融不通融……哎,该说的都跟您说了,谁来了也是一样,没办法的事儿,您呐,另寻他处去吧,对不住了。快走吧,快走吧。”
老bao寸步不让,八八三觉得对方说得在理,她也懒得再费口舌,摆手示意“算了算了,转头就要去解缆绳。
鸟嘴不同意,跳到缆绳上不让解开。
老bao就在身后站着,被人看到自己和乌鸦讲话,指不定更被当作神经,八八三压低声音:“这是最后一家馆子了,掌柜的都说没有,那就换个其他地方找嘛!”
“她说没有就真没有了?你倒是通情达理,好讲话得很。”鸟嘴在她肩头低声快语,“羡君会去啥地方,你还不清楚吗?”
“那由她去好了,我们也困了她三年,今日除夕,就当给她放个假。”
“可羡君是个精怪!她要是狂性大发,害人了咋办?”
“笑死人,她的能耐你也清楚,也就剩点附身的本领。唉,跟你说了,让她玩一夜,明日我们再来寻。”
“等下,看你眼神躲闪,其中定有怪!噢!你不是为她着想,是给自己打算盘啊!你想偷懒!”
八八三强忍口中疼痛,卷着烫熟起泡的舌头与鸟嘴辩驳:“没错。大帅,今日是除夕!我给你白打五年工,你给她放天假,也给我放天假罢。”
“不行!八八三,我们可是灵官!使命在身,责任重大!”
“个屁。”八八三接过他的话茬道,“鬼差就鬼差,还灵官呢,别给自己贴金了。念你曾经的头衔比我高那么一丁点,我敬你,但可别蹬鼻子上脸。大战已过五年,现在下面连个屁消息都没有,地府有没有还两说呢。别拿你的破官威压我。”
“嘿!你要唠这个,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想当初,若不是因你动了私心违规救人,不敢交差,我也不会化作鸟形上来劝你。我们俩被困人间,敢说没有你一半责任?”
“要说负责,那也轮不到我。新皇那个狗皇帝才该负责。他要不下令坑杀那三万人,我会出手吗?他要不使那邪术,我们法力会消失吗?天地通道会尽毁吗?地府会失联吗?”
“所以啊!地府失联既成事实,可偌大人间,一切生老病死不能失序。还有各种山精野怪,难保有妖物趁此为非作歹。这不又回到原点,现在羡君跑了,肯定附在人身上,这事儿我们不管,谁管?”
咿呀女声吟唱一首俗曲,三个模样俏娇少女端坐于前厅两米高的铜铸台上,一位手抱丝竹,一位拉着胡琴,还有一位上面两只玉手抚琴拨弦,下面又生出一双铜制小手敲奏西洋马林巴。三人八手,宾客见怪不怪。乐声渐弱,似至尾声,忽有异香勾勒出一只伶仃身影,曼妙女人从青竹翠帏之后款款而来,婀娜身姿于众人眼眸中流连。长袖玉臂,青丝墨瞳,面中一块紫罗绣纱不减眉眼风情,素净白衫难掩绝代身材,原是莳花馆这月的新晋头牌紫萝姑娘。只是她的名字排在演单压轴,怎么这时就上场?三位乐女支面面相觑,再望望老bao,后者正端一酒壶来回侍奉酒桌之间,对眼前事一概不知。三人不敢自作主张,猜测是又有改动,于是指尖不停,又奏一曲。舞姬足踏乐音翩翩起舞,若雪若风,若仙若灵。
丝竹和鸣,玉袖生风。一曲勾人魂,一舞醉倾城。往来商客在这一曲靡靡之音中看得醉了,杯中酒空了又续,盘中菜无了再添,积攒一年的囊中铜板一分一厘尽数掏给酒女小二做赏钱。
曲中人弹得正兴,舞中人跳得痴迷,腰带渐宽,衣袂长衫如游云缥缈,浓情蜜波似荡荡游水,两点红唇于雪色银袍下含羞显露,潋滟春光绽放漫舞,场面胜过孔雀开屏。
紫萝本就生得清雅绝俗,脾气更是冷淡高傲难以捉摸。连那谁王爷,那谁富商,那谁京城第一文豪都搞不定,今日竟当众跳这样一支浪荡舞蹈。怕是磕坏了神药或偷喝了假酒。所有人看得呆了,这是不掏钱就能看的节目吗?
一曲散了,面纱早不见踪影,紫萝那双含波带笑眼在一众酒客中处处留情,那厢膀大腰圆的有钱老板不足挂齿,这壁品貌非凡的翩翩公子才是上上人选,她淫性正浓,嫣然一笑,姗姗走去。眼前忽跳出一皂衣小吏,中断小姐好兴致。照理二人当是素不相识,可紫萝却面如土色,敛衽藏肉,掉头就走,那皂衣小吏嘿嘿一笑,背上驮一半百重黄制物件,只轻轻一跃再拦她去路,口中掉出三尺长舌,大喝一声:“呔!妖怪!”
紫萝惊惧万状,尖声大叫:“鬼啊!”撞翻两个端盘伙计,紧接着夺路而逃。“哪里跑!”小吏身上驮一这半百重物,却身轻如燕,如履平地。左手兜住盘中滑落的馍馍,右手救起一壶青瓶美酒,一通胡吃海塞,嘴里念念有词:“浪费粮食,罪过罪过。”脚上却不落分毫,上蹿下跳,紧随其后。老bao闻声看来,以为又是哪位食客喝多了酒耍起疯来,谁曾想见到一打指使的追着自家头牌,定睛一看,随即认出这正是早些时间硬要在此泊船的白事知宾。今日除夕生意大好,怎能由得此人大闹莳花馆,老bao来不及细想各中缘由,只怕坏了好事,也提裙追了上去。
眼前是一溜彩衣绣服的待演歌女,紫萝看似腰轻翅薄,风吹就倒,实则力大无穷。她以歌姬作为人肉屏障,一个一个朝身后扔去。小吏并不躲闪,照单全收,伸出臂膀接住几人。碰撞间难免贴胸交股,小姐惊得个个花容失色,大呼“啊!”“哦!”“咿!”“唔!”“吁!”五人五声各不相同,倒也对应宫商角徵羽五音,成曲成调。
“救命,救命!”紫萝张皇失措。
“站住,站住!”小吏大声喝止。
“来人,来人!”老bao呼来杂役。
前言说胭脂楼六十八层高,并不只是莳花馆一馆独占,而是上上下下三十七家风流小馆合资共有的大本营。前廊后厅,均有台阶或是升降机连通附近楼层。紫萝前面带队,慌不择路,拾级跑上连通上家后厨的通道。八八三也要追去,跟前却跳出三五大汉搭成人墙,她当即掉头,却发现身后也有追兵。这下好,来路去路全被堵得死。老bao气喘吁吁,也顾不得人前端庄形象,赖话断不成句:“踏马的……听不懂人话?叫你……叫你快滚,还死皮赖脸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上,给我上!”
小吏有苦难言,有口难辩,眼见紫萝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她口中喃喃:“山重水复疑无路,细寻东南西北中。”众人见她生得可怖,行为神叨古怪,恐惹上什么诅咒恶言,都战兢兢迟迟不上前。八八三得空将内室装潢看遍,莳花馆赚到不少钱,百鸟紫霓墩,千花碧玉盆,银边瑞霭屏,金丝琉璃窗。她心生一计,举起这百鸟紫霓墩砸向那金丝琉璃窗。哗啦巨响如惊雷炸裂,所有人均为之一震。
黄风滚滚,碎玉潇潇,八八三脚踏窗柩,乘风大喊:“平平仄仄平平仄,柳暗花明又一村!”
毕竟八八三怎地脱身,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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