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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添官特意卖了个关子,不知是何打算。
只见他伸出两根手指示意。
八八三道:“二两,好说。”
添官啧一声,再比划一遍。
八八三说:“行,二十两就二十两。”这等价钱约莫卖掉十五匹白布,做十场白事,是八八三能接受的价格。
添官摇摇头。
“二百两?你狮子大开口啊?”八八三好奇何等宝贝的来路值这多钱,她心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
“两条命。”添官点点两根手指,“我的,她的。”
人命可比银两金贵。添官是说,想听这消息,就得要八八三救了他俩的命。
听过言出必行吗?八八三听过,可就是不做。嘿嘿,这两货是死囚犯,她才犯了多大事,自然不会帮他。她纯粹想听听究竟是何等宝贝这样厉害。至于赖皮,谁不会呀,于是先点头应下。
添官压低声音:“但您得发誓,等那位素衣姑娘带你出去那天,也必须将我和她一起接走。”
“好说。”
“您倒是个爽快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您若是食言,我也定将您那日于皇城内杀人放火之事供出,谁都别想走。到时,别说四王爷,连玉帝也救不了您。”添官话里有话。
原来是做了杀人放火这样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之事,倘若八八三翻脸不认账,添官这张嘴能颠黑倒白,泼她一身脏水。她有些悔了,怎就上了这艘贼船:“这宝贝的消息最好对得起你开的价。”
“绝对物超所值。”
添官说话着实有些门道。八八三原本是打算听完消息就拍屁股耍赖,任添官奈她何。可眼下添官提出这样的生死条件,她不听吃亏,听了又赖不掉。管他呢,先听了再说吧。
“成交,说吧。”
“得嘞!先前您说‘天降神罚’才致‘阴阳通道尽毁’,您也法力全无被困人形,实则不然。此番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致使这灾祸的始作俑者,就是新皇,不,现在该称其为焘珖帝了。他得一秘宝,可以改变国家气运,甚至扭转天地乾坤,但每次施威前都需消耗亡灵,好似铁道上的蒸汽机车,得烧煤才有动力从未城跑到京师。每次施法的威力不同,要消耗的亡灵数也会变。话说回来,这秘宝自有魂灵,也在暗中修炼,它知道天地诸仙都在追捕它,为逃天谴,想了一个计谋。您可曾记得,五年前,新皇献祭三万条人命?这之后,民愤四起,横门军出兵,不消四月便杀到京师!其实横门哪有那么厉害,那横门军中,一小部分是仙与妖,虽有法力,却各说各话,各打各的,谁都不听谁,有什么用呢?而绝大部分,是流民,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又有什么能耐能与朝廷的军队相抗衡?想想便知了,横门军杀得如此顺利,是因秘宝与新皇故意设计,他们吩咐各城官兵不要过多阻拦,将其骗到京师,再使出邪术,一将其一网打尽。那可是亡灵十几万,十几万啊!这一吞,秘宝灵力暴涨,以邪术切断天地人三界通道,同时吸干天地灵气,妄图以此统治人间。这才导致人间无论是妖,还是像您这样的灵官大人,都被困于人形,法力全无。”
“好家伙……照这么说,这秘宝该叫邪物。”
“说邪物也无妨,这邪物会根据持物人的内心欲望变更形态,若是直接贴肤触碰,还能通晓古今未来。三十几年前,新皇就是受了这物蛊惑,夺地杀人,暴虐无度,硬要造出这些个蒸汽机器。他眼见自己时日不多,为保灵魂长生不灭,甚至夺舍自己的亲生儿子闵甯,也就是今日之焘珖,还白赖刺杀罪名到我们头上。”
“夺舍嫡子?这么邪乎?”
“千真万确,那晚我就躲在三希堂,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分毫不差。新皇空壳就倒在我面前,模样比您还恐怖!如您所言,您是灵官大人,被困人形总不是办法,若是有机会毁掉这邪物,便能重组人间秩序,复开天地通道。办成如此大事,您不光自己得救,也定能以功臣身份回地府交差。”
八八三原本只当无聊听个传说故事,谁知与添官越聊越心动,也不像有假,便问:“那邪物现在还在三希堂吗?”
“三希堂早没啦!我没跟您说吗?我们上次去,东西没偷成,无意点着火把养心殿烧得干干净净。这事一出,我猜那邪物现在应该被新皇,呸,还是没叫习惯,不过什么名也都一样,反正都是新皇那恶鬼。说回来——我们上次偷盗不成,焘珖一定早有防备,他谁都信不过,应当把邪物时刻带在身上才是。”
“哦——”八八三一副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找到焘珖,就能找到邪物。毁了那邪物,一切祸事的源头就灭了?”
“正是!”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我是谁啊,我可是百事通。”添官又指指山素甘图,道,“不过也有她的功劳。灵官大人,这消息确实值两条人命吧?怎么说,何时带我们出去啊?”
“好,好!”
“不好!不好!”有人抢断她的话。几人循声找去,老鼠洞里竟有一男子说话。
“谁?”山素甘图伸手去老鼠洞里大掏特掏,再“哎哟!”大叫一声抽回手,捂着虎口龇牙咧嘴,骂骂咧咧:“恁娘类!啥老鼠下嘴这样狠?!俺定要把恁给摁死咯!”
话音落,嘎嘎嘎三声怪笑,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从洞中大摇大摆走出来。头是头,爪是爪,羽毛是羽毛,模样与普通乌鸦并无二致。只是牢狱位于地下五层,哪只普通乌鸦吃饱了撑着从地面钻入老鼠洞,千里迢迢来到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不用想,这乌鸦绝非一般鸟。
添官与山素甘图见怪不怪,八八三瘪嘴,满脸尽是不耐烦,嘴上阴阳怪气:“鸟嘴大帅大驾光临,小的不知,有失候迎,还望大帅恕罪。”
“言重了,言重了。”鸟嘴也配合她,“是我冒昧来访,还望灵官见谅。”
“恁地是个破牢,是个天杀滴阴曹地府,又不是啥天宫,还‘有失候迎’‘冒昧来访’,客套个屁!两个信球。快闪开,白挡恁奶奶俺做事!”山素甘图把乌鸦赶到一边,专心挖洞。
“等等,鸟嘴大帅?您是鸟嘴大帅?地府十大阴帅之一的鸟嘴大帅?管理天上鸟类动物亡灵的冥帅?”添官问道。
“正是在下。”
添官神色震惊,问道:“您怎么也到人间来了?”
鸟嘴正要解释,忽然又想,这人什么身份,问话好不客气,便来一句:“说来话长。”事情不长,只是凭什么要告诉他呀。
添官指指八八三,又指指鸟嘴:“你俩认识?”
八八三道:“不仅认识,他还强迫我白打五年工。”
天无绝人之路!添官此刻只想振臂高呼。他果真没看走眼,八八三貌不惊人,居然认识鸟嘴大帅,两者还都化形现身。有阴帅相助,小小牢狱算什么,就是被困皇城,都能想办法逃出去!
添官不疑有他,正准备故技重施,听见鸟嘴嘎嘎一笑,说道:“添官先生,不必白费口舌了,适才你们所言我都听见。邪物一事本官早有听说,也已派人前去探查,此事由地府接管,你二位不用再担心。至于添官先生你的提议——呵呵,地府鬼差阴帅乃是灵官,生来有令,人间生死命数,不得干涉。你二位是死囚犯,气数已定,本官自然不会因你几句言语就违反天地律法,私自更改命数。言尽于此,还请添官先生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实际哪来地府接管,哪来第三人被他们差遣办事,都是唬人,吹牛的。也是,鸟嘴官至十大阴帅,不但恪尽职守,行事更是谨慎至极,稍有差池便会被人作为把柄。要真遵守诺言,把这两个死囚捞出去了,即使现在为人不知,也难保日后回到地府,被十代冥王秋后算账。八八三以为自己够无赖,谁承想鸟嘴比她还无赖。赖皮这种话,居然当着人家的面直说,也太实诚了。不过,此番鸟嘴做一回红脸,倒是知她心思,替她说出真心话。
添官见过无数人,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也大有人在。只是没想到十大阴帅之一的鸟嘴大帅也是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为难?合着您二位听完消息,翻脸就不认账了?”
鸟嘴道:“添官先生,本官早明说,这邪物一事地府早有耳闻,不然也不会派本官化形至人间探查,何来翻脸一说呢?”
“我不跟您辩,这事儿是我跟这位灵官姐姐立的约,和鸟嘴大帅您还真没有什么关系。”添官转头看向八八三,后者眼神飘忽不定,噘嘴吹起口哨,摆出一副事件外神态,并不作答。
添官气急了:“踏马的,合着你俩串通好了来骗我?”
八八三摆摆手:“哎,小伙子,阴差的事,怎么能叫骗呢?是你会错意了,消消气,消消气。”
添官冷哼一笑:“会错意?我看是晦气!我还念这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说到不如做到。谁承想碰上两头白眼狼,无耻徒,啖狗粪,听到装作没听到,不知装作早知道。薄幸郎,中山狼,小人得志便猖狂!”
鸟嘴道:“哟呵!指桑骂槐,你骂谁小人?”
添官道:“我骂狼呢!哟哟,您可是大帅,何故对号入座?我骂两头狼,我与狼结交于山岗,狼有难来兔子忙,兔有事来狼躲藏!我瞧这两头狼,是白鹭之白非纯真,外洁其色心匪仁。头戴双翅乌纱帽,做事不如老忘八!”
鸟嘴脸色比羽毛更黑:“你,你,你造谣生事,不死何俟!”
添官骂:“别催别催,出了正月就死了!但我死到临头也要骂你这撮鸟!骂你这天杀的撮鸟是个泼皮无赖,以怨报德,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鸟嘴骂:“黄口小儿,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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