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野尴尬的起身行礼,“辛苦李师,终是皇命难违,过几日,学生命醉贤楼送些玉露过来,聊表歉意。”
听到有酒,李清照这才作罢,三人一同落座。
白野率先开口问道,“林师,李师,今日的议题为何?”
林松孙摇头道,“本欲讨论世间的力。”
“学生此次出行,心中有惑,不如,今日议一议?”
“呵,能让你白大朗疑惑之事可不多,老身倒是好奇的紧,你且说说。”
下面的学子已经开始准备笔记了。
白野正襟危坐,“何谓礼?”
林松孙皱眉道,“议题太大,过于宽泛,长风不妨直说。”
白野缓缓开口,“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何解?”
李清照眸中异彩连连,她出身本就极好,这个问题既是大宋的祖制,也是弊病,故而难解。
林松孙沉默许久,微微叹了口气,“说来可笑,自古读书最忌望文生义,所谓刑不上大夫,意指需要顾及士大夫颜面,不施五刑,士大夫应自知廉耻,自裁谢罪,绝非逃脱责罚。
礼不下庶人,礼法繁琐,庶人忙于生计,而少有教化,故而不能以礼苛责。”
白野追问道,“若士大夫不知廉耻,又当何解呢?”
林松孙苦笑连连,“长风又何必难为老夫?若此事可解,我朝又何至于...哎...”
李清照也是摇头不止。
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怎可能放过这个BUG。
白野喝了口茶,幽幽说道,“若是齐之以刑,可解否?”
林松孙大惊,“长风欲行法家之道?断不可取!暴秦之祸历历可数,万万不能。”
法家所谓的法治与现代意义上的法治完全是两回事。
现代法治的基本原则就是只禁止行动,不禁止思想和言论。
而法家的思想,无视民权,惨无人道,专制独裁。
管仲曾有规定,任何人都不允许改行,农民的儿子只能种地,工匠的孩子只能做工。
任何人不得自由走动,农民和农民住一起,商人和商人住一起。
若按法家的思想,一个国家是不允许有言论自由的。
《韩非子》有记载,禁jian之法,太上禁其心,其次禁其言,其次禁其事。
在法家的统治下,既不能乱说乱动,也不能胡思乱想。
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
百姓只能看官府下达的政令,不准看其他的书,甚至都不需要读书人。
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韩非的这句话又极为符合现代法治社会中的公平,公正,公开。
法家的理论好比将一个国家设计成一台机器,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是这台机器上的零件。
皇帝只要按一下开关,机器就能自主运行,哪个零件坏了,换掉即可。
法家最精彩的地方就在于,制度永远比人来的可靠。
再对比儒家,以现代的眼光看,等级制度当然是不好的。
实际上却又无可避免。
回到刑不上大夫。
换个角度看,也就是要求君子有荣誉感,主动承担责任,以体面的方式谢罪。
自家先生当年因为淮西战略失误,主动辞相,张浚因为淮西兵变,同样自动辞相。
只是孔孟之后,这个礼,渐渐开始变得形式化,失去了实际意义上的效力,因此,刑不上大夫变成了士大夫逃避惩罚的理由,或是说借口。
再引申,大夫和庶人的政治身份,大夫就好比是干部,庶人就相当于普通百姓。
刑不上大夫,大夫违法,首先要革除官职,将其废为庶人,而后再判刑。
若是有重大贡献,则会视所犯之过,酌情判罚。
只要是人,就会有三六九等。
德治与法治相结合,如果德治没有相应的律法规定,那就是放屁,世上不缺不要脸的。
士大夫们可以享受身份所带来的地位,同时,也必须恪守相应的准则,以及承担相应的责任。
至于百姓,只要不违法,放心大胆的为所欲为,却也不要再奢求什么和士大夫同等的地位。
与其遮遮掩掩的说着人人平等,不如直接等级分明。
并不是没有上升渠道,若想成为人上人,就忍常人所不能忍。
白野起身,对着林松孙和李清照郑重一礼,“请林师,李师为《礼记》重新做注。”
从上至下改变是不可能了,那就让这个时代的人看看什么是舆论的力量。
(本章完)
PS:第四版麻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