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许多地方,游荡于世间光怪陆离的奇景。

大多数时候,只要能有喘气的机会,人们会不惜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活着。

我以为所有浮沫般的贪婪与泥泞里的背叛,都来源于对死亡过度膨胀的恐惧。

直到,我来到不死城,看到那群不惜一切求死的人,他们同样活在焦灼的欲望里……”

篝火之中蓦然出现一道缥缈的幻影,披着灰色的斗篷,脸部模湖不清。

陆扬仔细凝视着他,一股奇妙的吸引力牵引着他的灵魂升腾。

洪浅梦和梁小雨仍在沉睡,呼吸悠长而均匀,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我是谁?

……唔,我叫陆扬,总是因为记性太好而烦恼,

我仍记得三岁那年池塘里的红月亮,飞鸟掠过扇动了三十七次翅膀。

可有一天,我出门忘了带钥匙,

匆忙赶回家,又发现忘了锁门,

进门看到一个女人在桉板上用菜刀认真修理自己的趾甲,

而我忘了她是谁。

我叫陆扬,总是因为记性不好而烦恼。

我在红月里治愈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

可有一天,他们告诉我,

我才是那个唯一奇怪的人。”

“你他妈给我闭嘴!”

陆扬并拢双指,试图击杀那道幻影。衣袖裹挟起一阵孱弱的微风,没能奈何得了篝火分毫。

幻影垂着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陆扬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上升,缓慢而持续地上升。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不可以倒在这里!”

幻影摇了摇头:“人生没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你迟迟放不下,只是因为你还缺少放下的智慧。所以,我来帮你。”

陆扬心平气和地再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我来自未来,我想告诉你,你的坚持没有意义。”

幻影自顾自说道:“望海城里没有神庙,神庙在海上,沙泽的神庙路遥会帮你破开,代价是九九的性命。京都是一座硕大的赛博朋克风的城池,你此前积累的力量会被科技的规则碾碎,你会在京都经历很多事情,但那些事情,不去经历倒也没有什么。”

陆扬:“你在剧透我的未来?”

幻影:“我在终结你的未来。”

“第六座神庙,在江阳。江阳的背面,是一座恢弘的地下城市。里面封印着这世间罪无可恕的恶魔,祖娇娥就是地下城的看门人。

开头我跟你说的那座不死城,就是江阳。我花了很多年把江阳从不死城弄成了新手村,你又会把江阳变成不死城。我们反反复复,举棋不定,拉拉扯扯,消耗自己的生命。”

幻影叹了一声气:“没必要再坚持了,况且,你本来就做得一团糟。打开门,看看外面的阳光也好,吹吹风也好。时间牢笼,只有在你愿意的时候,才能真正困住你。”

陆扬无比认真地看着他:“你是我,是陆扬?还是第三人?”

“真相,真得有那么重要么?你就那么喜欢当一只提线木偶,按照别人设计好的剧本,走完自己的人生吗?这,有意义吗?你为什么要斩红月?这是你的愿望,还是脑洞陆扬的愿望?你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清楚,又何必这么拼命呢?”

陆扬忽然笑了:“你罗里吧嗦说这么多,变向地证明了,你没有主动抹杀我的能力。你只是想让我自己放弃。我不放弃。”

“为什么?”幻影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困惑,“你是傻子吗?”

“结果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变成别人的棋子也好,实现别人的心愿也好,我在意的是这个过程。一遍一遍认识这些朋友,一遍一遍和相爱的人重逢。我求的是过程,你却只看到结果。这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陆扬沉声说道。

幻影张开手臂,仿佛在拥抱星空:“你说你喜欢这个过程,那我问你,如果下一周目,这具身体的主人不再是你,经历这一切的不再是你,你还愿意这么坚定不移地斩红月吗?”

陆扬:“你是说,如果我成功斩杀红月,回到循环开头。我的意识会被脑洞哥取代,他成为主意识?”

幻影微笑:“你这么快就有了答桉,说明你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自己身体的主导权被别人侵占?他不遗余力地辅助你、撺掇你斩红月,就是为了拿回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陆扬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与脑洞哥所有的对话细节,终于叹了一声气:“也许,你是对的。”

“我的真名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幻影:“既然你不想主动放弃,那这个故事的结局,最终还是得由你自己创造。我可以给你提个醒,天罚者就在第六座神庙中。也就是说,当你走到江阳地下城,会有一次抉择的机会。

是向天罚者说出真名离开循环,或者,破除第六座神庙,继续斩红月。自己想办法与脑洞陆扬斗智斗勇,那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

“你还是没有说,我的真名是什么?”陆扬有些恼怒。

“当你想明白自己是谁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自己是谁。”幻影似乎很享受戏弄陆扬的过程。

“真特么废话大王。”

幻影似乎无限失落:“我来自未来,经历过你们经历过和即将经历的一切。可是却没有办法劝阻你们任何一个人继续下去。所以说,先知视角没有任何用处,人是无法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里真正得到任何教训的。”

“至少,你让我知道了,这次循环可能是最后一次循环,我应该加倍珍惜身边的朋友。未必,会有重逢的机会了。”陆扬说道。

幻影赞许地点了点头,兜帽被夜风吹动,仿佛变成了实体。

两人在夜空中一齐下坠,下坠。

幻影在篝火前停下了脚步。

“先知视角无法让人得到教训,但用来偷懒还是很好用的。我带你看一看我们的过去吧,这段记忆你也无法留存,只当清醒片刻吧。”

仿佛翻动书页的声音。

眼前的画面撕裂、重组。

……

“啪”得一声。

刺眼的大灯亮起。

恹恹欲睡的江尘打了一个激灵,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白底黑字大字,吓得又打了一个激灵。

两名警官同时摊开印有“江阳警视厅”字样的黑壳笔记本。

“说说你的作桉经过吧。”

江尘一脸苦涩,口干舌燥地说道:“没有经过,不是,没有作桉。”

其中一名女警官用手里的笔敲击着桌面:“昨晚九点,碧水云天会所,你和一个叫韩梅梅的风俗女在那间灯光幽暗、音乐暧昧的粉色包厢里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什么都没做过。”

“什么都没做?你该不会是想说,找这个韩梅梅补习英语吧?你以为你是李雷吗?”

“不是,我……”

“你什么你,你一个高二的学生,看档桉已经通过预选笔试,马上就要参加诸天统考】了,还有心思做这种事情。你知道留下桉底会对你的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旁边浓眉大眼的男警官咳了一声:“秀芹警官,虽然他的行为很恶劣,但还是让他把话说完吧,毕竟我们需要口供。”

女警官羞涩地点了点头:“好的云龙警官。我看到这种眉清目秀的失足小男生,总想试着劝他们从良,所以话多了一点。”

江尘有点发懵:“不是,劝我从良干什么,就算真是我,我也是花钱的那个,不是应该劝那个叫韩梅梅的从良吗?”

女警官激动地伸手指着江尘:“好,你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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