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比茨对昔日“千人军”的战友们叫道:“今天就像在鹿山和天坑。”

激动的小比比麦快步向前冲去,他扣动扳机让夹在腋下的枪用榴弹发射器打出一枚榴弹,整个过程都没有去看上面的标尺。几名逃跑的神朝步兵在榴弹破片里倒下,亢奋之下的提比茨不小心用手抓到还在冒出热气的榴弹筒,他被烫伤以致于丢下手里的步枪。

提比茨陶醉在当年体验过的热血沸腾里,“千人军”精神就是永远反其道而行之,他嚎叫道:“林家奴才,看我替谢天宇单方面虐杀你们。林登万,你要是想保住皇位,不要躲在地下室里,堂堂正正出来战斗,否则不管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谢天宇常被人们视为帝国末年迷茫一代的象征,他的形象无数次被印在文化衫上,作为一种战天斗地的符号和针对世俗的反叛。“千人军”更是当年唯一能让林登万麾下将校大小便失禁的武装。

同样迷茫又不甘庸俗的提比茨曾在“千人军”中找到自己这枚天体发光发热的位置,如今他要在神朝打败林登万,结束休战十年的“千人军”战役。

惊恐的陈达仁此时爬上一座农舍摇晃的木制阶梯,来到二楼窗口对着仰天长啸的提比茨连开数枪,后者的头盔没能挡住子弹的穿透力。取得新战绩的陈达仁从另一面坍塌的墙壁上爬下,一辆卡车在等待溃军。

中了一枪的提比茨捂住流出不明液体的脑袋,随后他的肩膀又吃了一枪。蛤军士兵纷纷上前想要拉住他,提比茨的脸上却绽放出笑容,今天的这一幕本该在灞下上演。

尾部舱门一左一右插着两根鞭状天线的“蛤二百”步兵战车驶过一片被战火熏黑的农舍,车里的布朗宁看到一堆堆冒着烟雾与热气的金属残骸,他的内心忐忑不安,提比茨要是战死沙场,如何向外长交代是个苦差事。

下车的营长被部下簇拥着向前走去,飘落的雪花堆积在头盔上。细小的冰雹敲打燃烧起火的装甲车,提比茨的尸体躺在一间榨面厂的墙角一动不动。

“谁都不要多说,战后再去和外长提他儿子的事情。”布郎宁下了命令。一名突击队员用手比划着黑枪射出的方位,子弹来自一座倒塌的建筑。

志愿者营的将士默不作声,有人捡起神朝军队的一面团旗,“灞下”二字赫然在目。战旗被丢进一辆扭曲的高射机炮并在烈火中噼啪作响。将士们围成一圈哀悼战死的提比茨,布朗宁的无线电里传来司令部的命令,方归仁同意停火,立即停止针对神朝阵地的攻击。

一位当年在景城参与围攻林登万并血战白泥墩的“千人军”志愿者回忆着历历往事。谢天宇的最大特点就是有种深深的厌世感和缺失感,取得世俗上花团锦簇的成就,他的内心照样是一片充满矛盾的荒漠。

不管做什么,谢天宇的天才都能让他成为个中翘楚,但是混文凭、赚钱、当官都被他所鄙夷,这会无端空耗他的精神。

大多数艺术家都有类似心态,他们有人割掉耳朵,有人离群索居,最后不留下任何痕迹。谢天宇的选择截然不同,他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道路,成为极富争议的罪犯,割舍掉过去一切,化作无穷的不定量。缺乏存在感令谢天宇难以体会到人生的价值,这才让他走上刻骨孤独,艰苦卓绝的自我救赎之路。

假设谢天宇最后击败林登万统一纷乱的旧帝国,再多的征服也难以掩盖阵阵袭来的虚无,到时候站在最高处的谢天宇或许就渴望死亡了。

谢天宇因为缺失而痛苦,他也因为缺失而伟大。刘帝末年的岁月,他是位任何大人物都要谨慎对待的英雄。

提比茨真是和谢天宇心灵相通,他在用死亡向偶像致敬,完成精彩的舞台剧。

不知道走了多久,丢掉装具的陈达仁来到和曹鹏宇暗中约定的地点,那个满腹牢骚的家伙在战前准备了一条逃跑用的橡皮摩托艇,能不能逃出眼下的地狱全看运气。

避开扎人的灌木和芦苇,陈达仁快步穿过卵石密布的河滩,他看到幸存的同伴都在摩托艇上等他。水面有些混浊,漂浮着枯枝和塑料袋,细小的虫子张开八条纤细的长腿在水面上跳跃滑行。趟水前进的陈达仁被曹鹏宇一把拉起。牢骚兵班长向脱险的战友说道:“你们都别难过,大家尽责了。方归仁正在和联军商量停火,通古斯城的守军昨天就投降了。”

有个年轻到还会相信“猢狲”宣传的士兵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们没做好,没有战死沙场,对不起神朝和林公。”

曹鹏宇往水里吐了口痰,干咳两声后说道:“不,林登万让你们卷入这场难以取胜的战争才是没尽到责任。神朝经济低迷,有人说这和大环境有关,不管什么人上来都没用。我觉得责任就该由林登万承担,他坐在那个位置,享受特权,自然就要背着个黑锅。”

“英勇作战也没什么好夸耀,既然领着军饷,大家就要打出水平。有人觉得不辞辛劳的环卫工人和冒险犯难的抢险救灾工作者了不起,其实他们也只是履行了工作的职责。”

陈达仁搂住那个后生说道:“为了百姓的福祉战死还算合情合理,保护林登万和刘帝一家一姓的富贵不值得提倡。”

其他人凝神细听的同时,南方天际有团无法描述的蘑菇云正在升起,扩张的云团向外放射出灰紫色光芒,似乎要把周围的光线都吞噬进去,强劲的气浪向众人袭来。

陈达仁指着不对劲的天空叫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鹏宇方才缓缓转过身,他发出凄厉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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