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贯思量再三,随即写了回奏:臣,不胜欣忭,不胜鼓舞……即刻传示礼部,亦极言圣德。惟仰皇上天性真纯,至诚高厚,念元良之浚瑞,昭佑启之宏图,发自渊衷,断于顷刻,皇彝帝范,增祖宗世守之光,子孙继承,衍庙社万年之庆。

此圣旨一下,果然举朝欢欣鼓舞。跟着两日后,礼部署事右侍郎朱国祚上册立皇太子,册封福王、瑞王、惠王、桂王之仪注。

上仪注前一日,朱翊钧已遣大臣祭告天地、宗庙、社稷。至是日,又亲告于奉先殿,随后再诣慈宁宫,告圣母以册立、册封,诸行俱遵奉大明《册封大典》第「册立」。最后由内侍引皇太子、诸王诣慈宁宫,谒谢皇太后、皇后,各行八拜礼。再由内侍引导诣皇贵妃前,行四拜礼,皇妃前四拜礼……

在九月底,还有几件重要的人事任免——朱翊钧升南京吏部右侍郎李廷机改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学士。除此,还命沈鲤、朱赓俱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办事。升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冯琦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改南京礼部侍郎叶向高为南京吏部右侍郎,等。

之后就是每月一次的税使太监上缴税银——云南矿监杨荣进纳矿金三十两,矿银一千九百三十七两,税银一万五千四百余两;河南矿税太监胡滨进古藏铜器;魏进忠缴进税银三万五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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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即到十月,

进了十月后,离颁下圣旨又过去几天,再未见朱翊钧有何进一步的举措。沈一贯心思细腻,顾虑皇上尚未言明吉期,恐有变,于初四日,又进揭贴奏请皇上早日定夺。并且明言担忧届期所处理的册文较多,恐怕有误,遂先行撰拟了五道册文以进。

三日后的初七,朱翊钧发下册立册封本,并选定本月十五日行大典。

次日,沈一贯进上他撰写的册立草诏,并言因为时间紧迫,还请皇上早日裁决。草诏是他与部院九卿共同商议之后定下的,一是册文用以昭告天下,二是大赦天下的内容。但有三事却是要发自圣上,所以他亦在进言中说‘不敢擅入诏内,兹另开以请’,此三事为——一为先年因议礼降黜者重新叙用;一为矿税原旨权宜暂行,至今日久,本该停止,但国用尚未充足,姑宜酌处各差内官,会同抚按查看,酌情关停减征;一为各处织造除额供不减,加派数内量免补解,以宽民力。

另外,册立册封等大典,须上圣母徽号,沈一贯再次奏请朱翊钧定夺,并传谕礼部具仪,还有飨宴上圣母的奏书致语,望准他先行撰拟。九、十两日,朱翊钧亦两下圣谕,准了沈一贯的奏请。

各部均按部就班,都在为大典忙碌,而朱翊钧亦表现得如他早先说过的那般——只要臣子不渎扰,他自会举行。

如今臣子皆为大典忙碌,他反倒清闲起来。久宅家中,他时常有种错觉,他就像一个活在硕大茧壳中的人,只透过千丝万缕中的缝隙窥视外面世界,并在自己的世界里创造他自己的秩序。他也同样关注大典进程,却只是为了满足他的自证:他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只怪当初那些臣子不懂事,渎扰烦人。

十月初十,朱翊钧命宫里做了许多甜食,甜食是他所爱,像什么乳饼、奶皮、奶窝、酥糕、鲍螺。但甜食亦有讨厌之处,便是吃过之后,他会死命的刷牙,然后吐出一摊带血的漱口水。

入夜,他精神尚佳,命近身侍者为他更衣,准备一应乘具,却免了仪仗。穿着妥当,便只带上近身侍从悄悄出了启祥宫。

大门外,板舆已经备好,虽然没有仪仗,侍者依然有二三十人,这些人分列肃立,无一人发出声音。

朱翊钧坐上板舆,两列队伍随后移动起来,走在寂静深宫的小道上,依然静悄悄,连脚踏青砖一步一行,也没有丝豪杂乱。

板舆很快就出了玄武门、北上门,再折向西出西门,过桥,来到大高玄殿山门外。大高玄殿供奉真武香火,以灵异著称,多年前,他曾携贵妃特诣此殿行香。

朱翊钧走下板舆,在大门前停下,衬着微弱的亮光,他端详了片刻。依然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时过境迁,似乎再无那时的感觉。

但那时又是什么感觉?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朱翊钧稍站了一会,又重新坐上板舆,吩咐:“进去。”稍时,队伍又移动了起来,依然安静,进山门,过大高玄门,来到大高玄殿丹墀下。随即又登上踏跺,直抵大殿外。

舆轿停下,朱翊钧再次下来,脚步没停直接进了大殿。

大殿内灯火明亮,只有一老道在恭候他的来到。

朱翊钧一见他,脸色一缓,带出些许笑意:“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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