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有旧例可循,否则当时李化龙也不会应下,那个小歹青的伊祖在嘉靖三十年就进行过相同的贸易。”
“既然有旧例可循,说明木市没有问题,但为何屡开屡关,那只可能利没分好。”
“对了!我还想到木市的一个好处,”徐光启忽又道,“之前我在登州呆过一些时候,听当地渔民说,有一条新水道可直抵盖州。就从蓬莱县城正北天桥口开船,过庙岛、鼍矶岛、皇城岛、到铁山岛,然后向西北行,过老猪圈、牧羊城、至羊头凹,再至双岛、猪岛、中岛、北信口,最后至盖州卫,盖州卫再北上至大凌河口。你想,从大凌河上游顺河而下,可直达辽东湾里,这一路水程下来,到蓬莱几乎都不用陆行,何其便利。”
魏进忠笑道:“徐上海,你滔滔不绝,不会是想游说老子,让老子答应免掉矿税吧?”
“呵呵,”徐光启又笑着说,“说真的,于你魏总爷来说,免了矿税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为啥?海运即开,往后就不只是运花,南货北运,北货南运,络绎不绝。而你只需守在港口抽税,就按花税那般,以货值来征,何愁征不到税?又何必再去征那怨声载道的矿税。”
“而且那登州知府的考虑,在我看来是合时宜的,首先北方确实需要一个‘龙江船厂’,可造海船,甚至是水师舰船。造船呢,官出十之三,这‘三’不加派小民而从矿税出,目前来看是个最优方案。其实这很容易想,矿税与商税相比,孰多孰少一目了然,之前陈增做的那么狠绝,不也是采出的金银不够他上缴内帑吗。也相当于朝廷减一分税,换来大船,而每一船能带来的收益,足以抵消减少的那一分矿税。”
“再说你免了矿税来建船厂,往后只要是那船厂的每一条船,能不听你魏总爷的号召?你魏总爷手里有船,才能一呼百应,在海上横行,比当个区区税使可风光多了。”
魏进忠听得眼神闪烁,那句‘手里有船,海上横行’确实有点打动他。他魏进忠一个阉人,不需要那么多仁善之心,只想手里握有权力实力,这样就不惧别人的欺辱。他不禁又想起在四川时受过的那些屈辱,那生无可恋的三天,一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他一想到此,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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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点到即止,之后便不再提及,又与刘时敏聊起了他接下来的打算,在山东种棉。
“我听说巨野县种的棉花有四种颜色,除了白色还有紫花、湘花、菟花、豆花四种。稀奇吧?”
“果然稀奇,岂不是纺出的布都不用染色了。”
“不会啊,要是都不染色了,染坊老板还不哭死?”
“对了,徐上海,你老家松江府你不呆,为啥偏要来山东学植棉?”
“嗨!你怎知我在松江府没种过?告诉你,已经试种过啦,山东我打算再试试沙壤地植棉,看能否提高产量。棉花这东西真是神奇,大水淹没七日以下,水退尚能发生,若淹过八九日,水退就必须翻种。遇旱呢,戽水润之就可,但戽水后一两日,要是下雨就会损苗。所以你瞧,植棉还是很好的,只要掌握了习性就能抵抗灾害,减少损失……只可惜啊,开春江南那场大水,来的太猛,又发得太久,毁了不少棉田,真的可惜。”
“原来这样,时敏佩服。”
“还有我给你说啊,我发现齐鲁人植棉,真的与南方不同,壅田下种,衰三尺留一棵。且棉田可与其他作物一起耕种,可棉可稻者,种棉二年,翻稻一年,即草根溃烂,土气肥厚,虫螟不生……三年而无力种稻者,收棉后,周田作岸,积水过冬,入春冻解,放水侯干,耕锄如法,种棉虫亦不生。”
“厉害啊!”刘时敏赞叹。
此时魏进忠终于从幻想中回到现实,他发现徐上海还在那里呱呱其谈,烦!遂把眼睛一瞪:“徐上海,你咋还没走?你不是去种棉吗?我这里种不了啊,你快走吧。”
徐光启扭头看着他,觉得十分有意思,遂打趣起来:“诶,魏总爷,我可不是赖你这哦,我刚在想啊,这登州知府亲自来此地拜见你,那其他两府的不也得来啊?”
刘时敏一听就笑了:“莱州知府已经来过了,还送了二十匹马做见面礼。”
“呀?那就剩青州知府还没来?估计也就这几天会登门了吧。诶,魏总爷,打个商量呗,等青州知府来了之后,我再离开。”
“你等人家做甚?”
“嘿嘿,就想听听青州知府又怎么绕弯?”徐光启说道。
魏进忠没好气,正想怼,结果徐光启又转过头问起刘时敏来:“时敏啊,给我讲讲那莱州知府都怎么绕魏总爷的?”
刘时敏偷笑,又看看魏进忠。
魏进忠为之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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