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一定常回来,有事的地方托人给我捎信,我一定回来。师父师娘照料我这么多,我为家里却做不了多少事。师娘给我钱就是看不起我了,我…”

说到这里,李易石和顾大嫂难以自己,各自掩面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二人各各止住。李易石看到了那晚过后他舍在院子里的那副弓箭,他开口道,“师娘,我倒真要向你讨样东西。”

顾大嫂听了,揩去脸上的泪,“嗯?你要什么,家里没剩下啥了,你要就自己挑。”

李易石走到弓箭旁把它拾了起来爱抚着,“师父教了我一身好手段,这副弓箭是师父亲手为我做的,我想留着他当个念想,行吗?”

李易石趁早起身,如同来时一样孑然一身,只不过多了一把古弓和顾大嫂塞到他行囊里的一些铜钱干粮而已。晓日初生,顾大嫂在村头不住叮嘱,对于眼前这个苦命惹人怜的孩子也甚是不舍,粗糙的手掌在李易石脸上细细触摸,抿起嘴唇说道:“一路小心,有事就回来,你师傅家里永远是你家!”李易石当年被逼出母舅家,多年未曾感受亲情的温暖,今日却在离家万里之处却感受慈母般的关爱,眼泪不住地在眼眶打转,只能跪下,重重地给师母磕了三个头,“师母保重,我这就去了。”

一步三回头,李易石不舍而去,直到身后再也望不见村口的古槐才作罢。此后李易石昼行夜住,太阳下山才去找客栈打尖休息。沿着官路取道河南,人人都说那是个好谋生的地方,跨过两州边界,竟也无人盘问,道边关卡如今也大都废弃了。

如此行路,不多时李易石就到了开封府地界。一日贪路不觉间已经天黑了,赶不上住宿的店家,只好就近去投户人家歇息。远远的看见灯火就往那赶,近了发现是一座好庄院。依水而建,面前便是一座好磨坊,此时是冬日,磨坊早已经上锁关门了。在院墙下还有两个邋遢的老头蹲在那,直勾勾的盯着前来的李易石。

往里面走,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一身青布衣服,夜色下觉得特别透亮干净。这人和手下人在牛车上往下卸木桶。李易石上前拱手施礼,问过好,那人也作揖答礼,看出也是个和善的人。李易石说明来由,那人哦了一声,“这样啊,你等我下,等我来回禀一下老爷,老爷知道了给你间客房就是了。”李易石施礼谢过。

那人扭过头继续他的工作,李易石见状卸下包袱也跟着众人卸起木桶来。那中年人要拦,“小伙子歇着吧,想必也干了一天路累的紧。”李易石低声说,“不打紧,帮个忙罢了。”靠近了才闻到酒香,原来是一车的好酒。

一车酒很快卸完了。中年人掏出手绢擦擦手,脸上陪着笑领着李易石到了主人家的宅院里。走进前堂,里面已经有人了,都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摆着酒菜。

中年人上前弓着腰说道,“老爷,来了个过路的客人。错过了店家,想在我们这里留宿一晚。”饭桌上坐在主席上的老者扭过头,李易石看这老者身穿青缎团花长袍,须发尽白,慈眉善目,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着光。

李易石慌忙上前施礼,“老人家,我是过往的路人。白天忙着赶路,错过了店家,没奈何只好叨扰。只是随便给我个歇息的地方,房钱一并奉上。”

老者哈哈一笑,声音浑厚,“今日倒是多有贵客登门。小伙子就不要提房钱了,来往皆是客嘛。赶路疲乏,料想你也是没吃饭。正好和这个赶路的客人一并吃了吧。”说完,指了指左边的一个位置。

“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不要我再起身让你了吧。啊?哈哈哈!”李易石原本想要谦让一下,听了只好一笑坐了下来。中年人也退了出去。

李易石这才看见面前的这位“客人”。是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最多二十岁。肤色很黑,长脸的轮廓棱条分明,宽而薄的嘴唇,鹰钩鼻,杏眼善意的看着李易石,嘴角也露出笑来。

“这位客人也是到我这投宿来的。来往皆是客,我正准备下饭菜,不想又来一位,倒是正好。唉,还未问过尊下大名。”

“在下姓李,名易石,从西京来。”李易石放下筷子回道。

“哦,小老儿姓王,寨子里的人都叫我一声王老叟。这位是从太原府来的,叫胡…胡…小老儿记性不太好,哈哈哈。”

“小人姓胡,名德明。原本是开封人士,在太原闯荡了一阵。为了避战乱才回了家乡。归乡心切,不想错过了日头,叨扰了老人家了。”

老人家哈哈一笑,“不妨,不妨。不瞒各位,老小儿年轻时也爱交结义士、舞枪弄棒。只是年长些为了家业,不得已荒废了。我这院子是离人烟远了些,往往有客人来投宿,老小儿总是尽心招待,略尽地主之谊。更是常年设棚招待僧侣,不在话下。为积富德只是其一,更是为了认识些豪杰义士。老小儿平凡一世,算是以此来抹平生之憾吧!”

李易石和那胡德明都竖起大拇指,照着王老叟一顿乱吹。三人都是大笑。

饭足酒毕,王老叟起身说道,“忘了与两位说了,托各位的福,老小儿的有一女儿最近就要出阁了。”

两人都向王老叟道喜。王老叟又说,“家中为此亲戚客人都不少,所以客房有些紧。不知二位可否…”

李易石看看胡德明,胡德明也看看李易石,两人对视后都说不打紧。王老叟一笑,让底下人领了两人去了客房。

两人转过前廊,跟着走到了一间门朝南的客房。下人推开门,摊开手送两人进去后就告辞离开了。屋子不大,但陈设周全,北面还摆着一张香案,好像是过节时用的桌子。靠着东面的墙摆设着一张大床,看起来两人就要在这张床上共度良宵。

两人对视一眼,李易石觉得无限尴尬避开了眼。胡德明倒是正经的很,哈哈一笑,还有意和他搭话。两人聊了一会,夜深原本打算熄灯睡了,结果却听到外面喧嚣声起,嘈杂叫骂的声音传进了两人的耳朵。

胡德明翻身下床,嘴里骂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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