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地宫的七十二道刑罚,便是三隼有铁甲护身,这一趟也定可扒下一层皮了。何况,他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能挺到现在,实属罕见。
谢静禾知道,这是打算真的说点什么出来了。
于是她点头,“本宫自是不知在你们口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可贵为公主,出言亦是驷马难追,能扛过七十二道刑罚,本宫也敬你是条汉子。”
说着,她挥手叫几人退出去,稍稍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贴在了三隼面前。
“说吧。”
“可汗他……”
虽然已经经过了思想斗争,但真到了这一刻,三隼依旧觉得说不出口,他斟酌许久,自知今夜计划失败,即便是回了可汗身边,也再不会受到重用,倒不如现下里死了更痛快。
他原不该出卖可汗的。
可是,刑罚捱不住,公主身后又跟了个太医,他实在是惧怕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刑具。
三隼静默了会儿,低声道:“可汗……可汗说,殿下或许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今夜特意来试一试,且还能找个理由,除去许彦。”
同一个地方?
草原?
自己自小便长在大周,若非那一世铁了心的要跟着他前往草原去,怎么会沾染半分草原气?
等等。
这一世的那仁巴图,并不该知道她曾去过草原才对。
谢静禾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一个有些离谱的猜测,逐渐在她脑中成形:莫非与她一样,那仁巴图也是从那一世来的?
还想再问些什么,但三隼已咬断了舌头,本就已气息奄奄,这拼死的举动,更是叫他片刻间就没了生气。
直到此刻,浓烈又刺鼻的血腥味才在谢静禾的鼻端弥漫开来。也或许是直到此刻,谢静禾才终于回过神来,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手虽扶在了墙壁上,可那潮湿黏腻的触感,总叫她觉得这是三隼的舌头。
“来人……”
谢静禾在瞬间沙哑了嗓子。
老太监等人一直候在门外,听见谢静禾有召,慌忙推门进来,却见刑架上的三隼已断了气。
“拉出去吧。”
谢静禾捂住口鼻,看着已没了人形的三隼。
“叫她们都好好看一看。”
嗓子虽沙哑了,但谢静禾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之后这地宫先关一段时间吧,你也不必日日都来了。”
今天的晨光是有些刺眼的。
也大约是一晚上没睡,又做了这许多劳心费神的营生,谢静禾步出地宫时竟觉得有些恍惚。她抬手遮住光线,却见前方树荫下似乎站了两个人。
她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父皇。”
接着又看向父皇身后的谢静安。
这个弟弟从来都极让父皇省心,自小诗书政论骑射,都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的,可偏偏她从不满足,总觉得父皇多看他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忽视。所以含着敌意似的,便是立了太子分了府,她也从不称呼他太子殿下,而是带了几份挑衅,总是直接了当的叫他的名字:谢静安。
她笑了笑,随即也是一福身,“太子殿下。”
“姐姐。”
谢静安赶紧扶着谢静禾站定,他也笑道,“那仁巴图已被羁押在东宫了,我随父皇过来,就是想问问姐姐的意思,那仁巴图要如何处置?”
“毕竟还是草原上的可汗。”
谢静禾略一沉吟,“他能抛下草原前来朝歌,一是示好示弱,在麻痹我们之时,也给草原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二来也是叫我们知道,即便没有他,草原也依旧是我大周一大劲敌。我想,那仁巴图是断断处置不得的。不仅不能处置,还是和和气气的才好。”
她道,“总之已处置了那个三隼,不拘寻个什么由头,总是已落了那仁巴图的面子,差不多也够了。”
谢静禾看向谢烜,“父皇以为呢?”
阳光穿过树荫,碎碎溶溶,曳了满地如碎银一般。谢烜看着眼前的女儿,虽有些疲惫和倦态,但总觉得,似乎不过一日之隔,却又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眼前的昭阳公主明明模样长相都还是昭阳公主,可总又有些不同了。
谢烜摸了摸谢静禾的头发,感慨道:“朕的昭阳公主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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