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镇上有一眼古泉,泉水清甜可口、冬暖夏凉,是镇上人们的日常饮用水,无论是河水冰封的冬天,还是知了齐鸣的盛夏,镇上的孩子们都不会忘了古泉,因为泉眼就在学校对面坡下的丛林深处,水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夏季舀一缸上来,喝一口,凉凉的、甜甜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飞散了;冬天盛一桶上来,饮一口,暖暖的、热热的,刺骨的寒风躲远了。记得那些年的夏天,小孩子们放了学,口渴难耐,就跑去清泉,笑眯眯的陈大爷总会说:“娃娃们,慢着点,别跑了,大热天的…来…来…来……喝口水吧”。不等话说完,一碗碗清甜的水已经被这些小家伙们咕噜咕噜地全喝光了,他们鼓着喝满水的小肚皮,唱着笑着跑到河滩的那一边捉虾、捉螃蟹、捉鱼去了。那时候每天清晨,学校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孩子们做早操的口号,响遍了陈家村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听着学堂里动听的音乐,扛着锄头往自家田头走去,挑着扁担往古泉走去,放羊娃娃们赶着自己的羊群往山脚走去,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和美好。
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点点靠近我的身旁,轻声地问我:“芷芷,你还好吗?”芷芷?哦,这是我原来的小名,已经好久没人这么叫我了,我差点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本名——陈岸芷,清泉镇陈悠祥家的长女。
那个少年叫陈强,小名是二牛,是村子里的寡妇王梦香唯一的儿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更是我的青梅竹马。在和小伙伴们下到小河里一起捉鱼捉虾的时光里,二牛成为我记忆中无法代替的一个存在。
每回下到河水里的时候,二牛总是护着我,怕有螃蟹夹着我,怕河底有玻璃渣子扎到我的脚,于是我总是跟在二牛的屁股后面帮他提着鞋子。二牛在水里走,我就在岸上跟着走,每当捉到小鱼或者螃蟹的时候,他就朝我大喊到:“又捉到了一个,又捉到了一个,”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备好的塑料袋里或者瓶子里,同时掬一捧捧河水进去后亲手交给我来保管。其他小伙伴们都被二牛的高超技艺惊呆了,羡慕不已。
有一次二牛从河里翻起来一块特别大的石头,他看见大石头下面一只懒蛤蟆瞪着圆鼓鼓的眼睛,以跃居的姿势蹲在那里,敌意地盯着我们,他吓坏了,“啪”得一声放下石头,顾不上激起的水花全部溅湿了衣裳,一个箭步跨上岸,拉着我的手风也似的往前跑,直到距离那个奇丑无比的蛤蟆很远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因为在当地有这么一个说法:看见这样的大蛤蟆,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因为这蛤蟆身上有一种毒,而且它还会吐一种毒水,这毒水要是蹦到谁的眼睛里,谁的眼睛就会立刻失明。但是危险过后,我们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孩子们又接着他们的捉蟹之旅了。在那些个季节里,河滩里的小石头、大石头啊,被我们翻了个遍,我们的战线从清泉镇的河段一直到上游的赵家村,从上午到傍晚,从夏天到秋天,从童年到少年,而且我们有自己的经验,小石头、大石头下面一般都会有鱼或者虾,想捉一大窝螃蟹的话,那就趴开岸边的泥丛,那里准是螃蟹们的家,可是泥丛不能随便扒的,螃蟹的窝从外形看是扁圆的,如果你看见了一个圆形的洞口,那可千万不能伸手进去,不然里面睡觉的水蛇就会拥有一份儿免费送上门的午餐了。
此外,每逢夏末秋初或者大暴雨,河里水流比较大,螃蟹们的窝就会被冲击成一条一条的凹槽,它们可能是为了躲避大水或者乘凉,也可能是窝被冲垮了无家可归,总之会列成一排排,列成整整齐齐的队形,这可把小孩子们乐开了花,不到半个小时就装满一盆,回到家里洗干净了炸着吃,这一群小家伙们都是吃着螃蟹长大的。二牛是小家伙们里面极聪明的一个,他也有自己的绝招,记得有一回他找对了螃蟹的窝,刚把手塞进去,不料这只螃蟹太聪明了,一下就狠狠地夹住了他右手的小指头,疼得他“啊,啊……”直叫,我在一旁脸涨得通红、快吓哭了,二牛赶紧“兵出狠招”,三下五除二地用另一只手抠开泥土,捣毁了这狡猾螃蟹的窝,连手带它一块放进水里,过了一两分钟,这螃蟹终于松开了,短短一会时间,他的那根小指已经血肉模糊,幸好没有伤到筋骨。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无比地丰盈起来……朦朦胧胧中我好像听见有村民们大喊:“快上车、快上车,送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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