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安越看越气,在殿里踱来踱去,对李培说:“去去去,刘昭容禁足思过,事情查清之前褫夺位份。”

刘昭容这下更是鬼哭狼嚎起来,这一嗓子,沈易安反应过来:“是谁告诉你六公主在宗正寺的?”

刘昭容此刻像是突然正常了,安静下来,噙着眼泪,不敢说话。李培凑到沈易安耳边,轻轻说:“皇上,皇后近日常与刘昭容见面。”

站在一旁的永王和袁朗拘束得紧,尤其是袁朗,按说这是皇上的家事,今日怎么就让自己给碰上了,还真是尴尬。

沈昱故意问:“父皇,六妹妹不是……刘昭容口口声声说六妹妹在宗正寺是怎么回事儿?怎得也与小安远侯有关?”

沈易安见事情已然这样,干脆命人将六公主和钟离睿一并提了过来,然后对沈昱说:“钟离睿身上瞒着的,可不止七公主一件事儿。你自己问他。”

六公主和钟离睿都在殿上跪着,二人一别经年,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合。钟离睿微微侧头对着六公主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六公主此时回宫,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钟离睿,这是怎么回事?”沈昱心中虽然清楚,但还是焦急问到。

钟离睿不语。

“六妹妹,你说。”

沈易安原本都做好了沈萌继续一言不发的准备,没想到,沈萌今日见此事是冲着小安远侯来的,居然回了一句:“此事与小安远侯无关,是我不愿意嫁,才想了假死的主意。”

沈易安见沈萌开口就是替钟离睿辩解,气不打一处来,“嘭”一声把龙案上的镇尺都扔了出去,“你自己想的?!那你的止息丸是哪儿来的?”

“是,是,是……”沈萌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圆,支支吾吾起来,转过头看向了钟离睿。

沈易安看着沈萌转向钟离睿的脸,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不知为何,他似乎并不想沈萌真的亲口承认此事是钟离睿所为,因为他好害怕钟离睿真的与魏王有关。

就在此时,钟离睿说:“是臣母。”说完,钟离睿缓了缓,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这是臣母去世前写下的,请皇上明察。”

李培接过信递给沈易安,沈易安展开细看了一番,陷入了沉思,时云明明说白夫人是被贞儿毒害,可是白夫人难道能预感到自己被害,提前写下认罪书?六公主之事已经过去了两三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认罪?一定是有人突然发现了这件事,并且对她造成了威胁!疑问很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六公主之事与侯府的变故有关。

“去把那个叫时云的奴婢给朕叫来!”沈易安从压抑着自己的火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命令,“还有皇后、德妃,统统给朕叫来。”

终于聚齐了所有人,钟离睿长出一口气。

皇上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开口就先点了时云:“你可知六公主之事?”

时云哪里见过这阵仗,尤其自己心心念念的小侯爷此时竟也在堂下跪着,还有六公主,她自知是东窗事发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奴,奴婢知,知道。”时云结结巴巴地回答。

“上次你为何不说?”

“奴婢怕,怕皇上怪罪小侯爷欺君。”

沈易安原以为时云会说“因为此事与白夫人之死无关,所以没有提”的,便问:“你倒是说说,小侯爷怎么就欺君了?”

时云偷偷瞄了瞄皇后,只见她正紧紧盯着自己,那眼神儿像刀一样,还透着幸灾乐祸。“回皇上。小侯爷,小侯爷他,他帮六公主离宫。”时云压低了声音说道。

“大胆,你怕朕治小侯爷欺君之罪,就不怕朕也治你欺君之罪?”

“皇上饶命,奴婢没有欺君,皇后娘娘就是以此事要挟七公主的,说七公主不听她的就要去告诉皇上,所以七公主才会,才会……”

“你上次不是说因为尹昭仪吗?”

“都有,都有。”

“那既然如此,此事就与白夫人之死有关,你上次不提,可不就是欺君?”

时云被皇上绕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既紧张又害怕,不自觉的抽泣起来,此时她也才明白,原来任何谎言说不圆,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话说至此,沈易安有些气愤,原来六公主之事皇后早就知道,还被拿来威胁贞儿,如此一来,事情的原委就说得通了。他不再逼问时云,而是看着皇后,等一个解释。

“皇上,你别听这贱婢胡说八道,白夫人、七公主、尹昭仪现在都不在了,话都由得她说,她如今还不是想攀咬谁就攀咬谁?”

时云一下子提高了声音,一副豁出去的姿态,对着皇后说:“皇后娘娘,你不怕遭报应吗?你用尹昭仪的性命威胁七公主,先是让她监视小侯爷的一举一动,还差点儿在猎场要了我们小侯爷的命,然后又以六公主之事威胁七公主偷盗老侯爷遗笔,偷盗不成,你就暗示奴婢杀害白夫人嫁祸七公主,现如今,你还想置奴婢于死地?你的心还真是狠啊!”说完,时云转向皇上,深深磕了个头:“杀人偿命,奴婢愿意承担一切罪责,求您看在奴婢坦白实情的份儿上,饶过小侯爷。”

“皇上,这奴婢是疯了,尹昭仪在后宫深得皇上宠爱,谁人不知,嫔妾有什么理由又怎么可能威胁得到尹昭仪的性命?这奴婢是在质疑皇上护不住尹昭仪吗?而且嫔妾为什么要监视小侯爷,为什么要去偷老侯爷的东西,这于嫔妾有什么好处?”皇后有些慌乱,赶紧推卸起责任来。

皇后的话挑动了沈易安敏感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心思被皇后窥探到了,竟一时有些恼羞成怒。

“如果是因为尹昭仪无意间得知了皇后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德妃在此时突然开了口。

“德妃,你也和这奴婢一样疯了吗?”皇后想,自己已经处死了那两位知情的姑姑,那衣冠冢也是假的,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证据来指责本宫。

德妃不慌不忙地走到皇上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然后就出去了。过了许久,德妃再回来时,带回一个侍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后杖毙的两位姑姑之一。“皇后娘娘,你可认得此人?”德妃问。

皇后怎么也没料到,这个被自己“杖毙”,扔到宫外乱石岗的奴婢竟然会被德妃救了回来。她自知无可辩解,从座位上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在皇上的授意下,那位姑姑将皇后如何毒害三皇子,后来又是如何毒害八皇子之事都说了出来,“皇上,都是皇后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奴婢就是因为内心有愧,才年年偷着去榴园给三皇子烧纸,以求心安,只是可怜了尹昭仪,无意间撞破,就被皇后给害死了。”

这奴婢说的一下子戳到了沈易安的痛处,三皇子之死八皇子神志不明多年竟都是皇后下的毒手。看来皇后对待其他皇子是真真儿的心狠手辣,所以猎场那一箭,还真有可能是冲着永王的吧?时云所说,都是真的!

沈易安已经没有心思再追究六公主一事了,他对着李培说:“将皇后和时云送到宗正寺天牢去!其他人,先散了吧!”

“那小侯爷和六公主呢?皇上。”李培轻声问。

沈易安背过身,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李培见状,赶紧向钟离睿和六公主使眼色,意思趁着皇上没有反悔,都赶紧回去吧。

待所有人走后,勤政殿安静下来。沈易安才转过身,眼底有浑浊的泪水。李培很少见到皇上如此,静静地走上前,扶沈易安坐下,然后退到门口,将殿门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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