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人佛口中别有洞天,溪水潺潺,一条小道蜿蜒爬开,光朱灵乌打头阵,秦司墨紧随其后,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是在阴邪的嘴里。

溪水两旁,有深深浅浅的脚印,大小不一,看上去并无打斗的痕迹,想来,噬人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引诱这些人心甘情愿“羊入虎口”,她倒要看看,噬人佛到底意欲何为。

环顾四周,秦司墨发觉自己站在一块巨石铺在地面,石头上被水流冲刷出细小的沟壑,水流淌着,四面八方朝着中心汇聚而去。

高矮不一的石笋、石柱拔地而起,这不是寻常溶洞,所以地上这些也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石笋,秦司墨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谨慎。

往深了走去,光朱灵乌的光越来越弱,秦司墨眯起眼睛,贼心不死腹诽:“晏归这些宠物蝴蝶真花里胡哨,模样好看有何用?华而不实。”

识海里,晏归的纠正道:“不是蝴蝶,是光朱灵乌。”

“......”秦司墨无了个言,“......话说,司阳神君,你怎么还在我的识海里?”

晏归:“......”不知是司阳神君良心发现断开了识海,还是猫在里头装撞死,总之,秦司墨没等到对方的回答。

“滴答——”

“咕噜——”

“滴答——”

“咕噜——”

有水滴连绵不绝下来,脚边有不断冒出几个“咕噜”往外冒水的地泉。

水滴越来越多,砸在秦司墨身上,洞里的温度很低,她感觉越来越冷,体温开始下降,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心口一紧,揪作了一团,抻都抻不开。

沿着水流聚拢的方向,她走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中洞面前。

洞口大而圆,水流汇聚成水瀑倾泻而下,小石笋包围成群山环绕之势,深不可测的黑暗,秦司墨随手捡起几个石头丢进洞中,她抻着脖子等了半晌,没有听到石头落地。

不肖深想便知那洞是噬人佛的“咽喉”。

噬人佛没有脖子以下,只不过,被它吞下之后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因此无从得知,它咽喉底下到底是什么。

“咻——”一支伏弩从暗处袭来,正对着秦司墨后背,下一刻,将精准地贯穿秦司墨的心脏。

伏弩攻击速度极快,与空气摩擦的声音引起秦司墨的警觉,她稳住脚下,腰身倏地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伏弩擦着秦司墨的右臂,“铮”一声,扎进了山壁里。

“嘶——”秦司墨一摸手臂,指腹上是殷红的血。

她的手臂被锋利的弩割破,火辣的刺疼使她皱紧了眉。

秦司墨不怕疼,恣意惯了,鲜有流露出紧张模样,十几岁受伤,脸上也不肯做出点及笄少女该有的娇柔模样。

此刻皱眉,噬人佛给她使绊子。

这破玩意儿,居然在自己嘴里设下机关,就不怕磕着自几个儿的牙。

事已至此,不能妄动,但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秦司墨的作风,她往后撤了一步,试图离危机四伏的深渊远一点。

脚刚沾地,一支利箭迎面直来,争锋相对,秦司墨身手敏捷,飞速转身,躲开攻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难道是方才投石问路触发了机关?脚下踩的大石头与机关连成一线,只要她移动,利箭便会不知从什么地方朝她刺来。

冷静下来后,秦司墨兀自想明白了一点,噬人佛一口下去,便能使人丧命,处心积虑在自己咽喉处设下埋伏,定然是想困住被它吞下去的人。

她在古书上看到过一种邪术,百人祭以活人为祭,在人意识清醒时,生挖出心肺,在一百个心脏仍在跳动时食下,那些没心肝的阴邪亦心肝血脉。

该不会......噬人佛也这般痴心妄想?

若真是这样,用此等丧心病狂的邪术祸害无辜之人姓名,等她把人救出之后,必取了噬人佛的狗命。

枯藤、发臭的馊味、被水流冲开的沟壑、神秘的洞中洞、随手捡起的石子、突然射出来的冷箭......

到处是山,随处是水,低头可见的大小石块......

小腿肚被拉扯得酸软难耐,秦司墨灵机一动,终于想明白真正反常的是什么,这些水流往地势更高的地方汇合......

常理讲,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秦司墨慢慢蹲下身,凑近观察细而密的沟壑,它们向蜘蛛网一样,横纵分布,正汨汨往中心聚集。

那些人,定然在中心无底洞底!

横纵的沟壑里,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横纵交叉的位置是一个机关,踩中便会触发伏弩装置,同时,交叉点能精准确认闯入之人的位置,以此达到百发百中的目的。

为验证心中猜想,她起身,艰难地单脚踩上不足半掌宽的“生路”——没有伏弩!

再定睛一看,只要踩着“生路”出去,便能逃出生天,可是,人还没救,不能就这么出去,她一跃而起,指尖“腾”出剑光,噬人佛“呜——”嚎遍野,枯藤落在她手心,她试了试枯藤的韧性,大剌剌把枯藤拴在了噬人佛门牙上,而后把绳子的另一端扔进了诡秘难测的深渊。

溪水边,噬人佛翻着红眼,惨叫连连,它被秦司墨割了舌头,夹着嗓子骂:“女贼,你不得好死——哎哟!”

噬人佛嘴里,秦司墨徒手掰碎它一颗牙:“你再骂一句试试?”

晏归唇角笑意难掩,但语气却一本正经:“司雷神君,不去帮忙?”

姜衡正有此意:“好,天罚尚在,司墨灵力受限,别出岔子,我这就去帮她。”

噬人佛疼得嗷嗷直叫:“满口仁义道德天下苍生,三个人打一个,伪君子!我呸。”

秦司墨系紧枯藤,顺着藤条,往下一跃,光朱灵乌飞拥直上,到洞口倏地被弹回来,它们只得围着洞口盘旋飞撞。

没了光亮,秦司墨一路下行,十分吃力,喉道湿滑黏腻,没有任何可以攀扯之处,她只得用力抓紧枯藤,背后和额上都冒了一层细密的汗,胳膊上伤口崩得越来越大,血顺着手臂往下,滴他的脸上,顺着脸颊流进唇缝。

快到了,秦司墨咬了咬牙,将所有心力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以及手上握住的藤条上,每下行一步,手里的藤条温度就降低一分,秦司墨顺着藤条被冻得僵直,艰难而下。手被这冰铁冻得发抖,本就体力不堪,眼下更是捉襟见肘,所幸脚下终于着了地,只是踩下去的触感怎么有点......

她踩进水里,渊底没有光,勉强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子,仅仅也只比伸手不见五指强一点。

就算历天罚,秦司墨要使些手段并非难事,可她人在噬人佛身体里,大打出手可能波及托帖上的人,她只能按兵不动,先勘察周围的情况再做打算。

眼前蒙着规毁镜驱不散的红雾,水里白骨横陈,而她置身于水坑中,山壁长满青苔,山壁上有棵桃树破石而出,树干上附着些茂密的苔藓,而那中间,有一口玉棺,正荧荧发着微弱的白光。

乍看之下,不禁误以为闯进了某个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可这哪里是世外桃源?分明是万人冢,人间炼狱,冤魂满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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