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有一壮年男子手持书简,端坐坐榻上。他神情专注,竟是未发觉张绵和明月奴的等候。

张绵有点摸不着头脑,阿翁这是怎么了?都这么久了还不让我们入座。眼却瞥见明月奴笔挺静立。

良久,张骞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明月奴。只见明月奴腰板挺正,神情内敛。不错,刻意让等这么久还能不急不燥,这般年纪已是难得。

“绵儿,这是明月奴。”

“阿翁,孩儿来时与她同路,早已互通姓名。”张绵很是尊敬自己的阿翁,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恭敬有余,少有亲近。

“姑娘,甘父说你懂汉话。老夫便来考考你。”他手指摩挲书简,似在思索。

“你现在是一方使者,强敌在侧,奉命前去寻同盟。”

“耗时许久,然盟友无共同抗敌之志。眼下,又逢强敌内乱,你说说,你会如何?”

“先生见谅,在下斗胆一试。”

“无防,你说便是。”

明月奴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些。他说的这不就是他的经历吗?奉命出使西域,被匈奴困住十三载,好不容易出逃寻大月氏,不想人家早已沉于安逸,无志报仇了。

后来,第二次出使西域,选择了乌孙来当盟友。不知道她算不算泄露天机,不管了,反正是你问的。

明月奴假作沉思状,“依在下看,不如再寻它盟。天下何其广大,何处无芳草?”天下那么大嘛,干嘛非要吊死在一颗树上。

“可曾读过书?”张骞眉头深锁,看起来很严肃。

这该怎么答?读过书,可自己繁体字认得还不全。没读过,万一人家不相信怎么办?明月奴这下是真犯了难。

张骞似乎一点也不急着逼问她。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普通人家能读上书的女子都是少有。更何况是常年累月大小战争不断的匈奴,他待在匈奴十三年,如何不知。

“依姑娘所言,这盟友该是向何处寻?”张骞试探性问道。

“向西去,这结盟之事,得给人家看看你的诚意。最好呢,有个中间人。有了这中间人呢,事情才会容易多。”

张骞给自己添了杯茶,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光有诚意不够,还得让对方看看你的实力。承诺呢,得要用实质性的东西去兑现。万般事,总也逃不过利字。”

——

张骞听着明月奴的话,眼睛一亮。不错,年少便能将世间事本质看透,这份心性难得。

想法虽然简单,却也明了。顾虑不算周到,倒也与自己不谋而合。

张骞眉宇松开,喝了一口茶水,“姑娘可有师承?”

“未曾。”明月奴毕恭毕敬,毕竟还得在这府里过活,讨好主人家是必要的说不得哪天高兴了,自己就是自由身了。

明月奴沉浸在自己的盘算中,没有看到坐榻上那男子看向她的复杂神情。

这姑娘年幼,无父无母,今日却带回我府中。管她是什么人,天子脚下都是我大汉子民。

心性难得,不如收为我徒。

“姑娘,可愿称我为师?”张骞面含笑,询问明月奴。

他已经接近不惑之年,长年累月在塞外的跋涉,也不知道身子骨能撑几年。况且夫人喜欢这个孩子,想将她认成干女儿,夫人为了他舍弃家族亲人,他是亏欠她的。

绵儿自幺女离世与他不再多么亲近,更别提接手他的使命。如今将这个孩子收为徒弟,算是两全其美。

“嗯?什么?真要收我为徒?”这是什么走向?我这么快就咸鱼翻身了?

“阿翁说,他要收你为徒。你还不快谢过师傅?”张绵戳了戳明月奴的胳膊,调皮地眨眨眼睛。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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