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日日过去,田关口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遍地都是血迹与横倒的箭矢。

一开始樊越他们还有空前去收尸,可随着将士们日日轮番上阵激战,被替换下来的人几乎立刻倒头就睡,再也没有精力去管理同袍的尸体。

他们真的用尸体堆出了一道防线。

可振奋人心的是,凭借着这七万混杂的人马,真的抵挡住了凶猛的北戎大军。

每一次登上城楼,江宁珂都在心中默默计算日子,每一日,她都在告诉自己,快了!快了!援军就快来了!

只要再坚持一下!

可足足等了五日,他们等来的却是顾砚受了重伤后与五千黑云骑在敌营失踪的消息。

这并不是她们先前约定好的,难道阿砚真的出了什么事?

失联失控加上心中的惶恐难安,江宁珂彻底病倒了。

连浓重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面上虚弱的倦色,樊越心中沉重,连嘴皮上都急得长了几个燎泡,却也只能干巴巴地说服自己主上一定没事。

戎军再次来袭,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顾砚失踪的消息没捂住,将士们心中都有些惴惴,士气一时陷入低迷,田关口好几次都险些被攻破。

身体可以败,士气却不可败,如果泄了气,无需戎人如何,他们自己就如散沙一般,轻轻一抖就散了。

江宁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用艳丽的口脂遮住了病中寡淡的唇色,插上金簪,披上用金线绣了繁复花纹的大麾,登上了城墙。

“将士们,北戎蛮族屠我城池,辱我同胞,万万不可放他们入关,想想你们年幼的孩子,年迈的老父老母!若是我们没守住,他们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话罢,她眼眶通红,拿起鼓槌,重重地击打在战鼓之上,“誓死守住田关,我与你们同在!”

“誓死守关!”

将士们顿时齐声大喝,朝着对面的戎人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横刀,爆发出了一阵惊人的气势。

夫人拖着病体都在城墙上为他们擂鼓助威,他们又如何能退却!

终于,又是一日落幕,他们再一次险而又险地守住了岌岌可危的田关口。

而此时的峡州城。

燕月天神色恍惚地跪在地上,面色白得如同一张透明的薄纸。

长风穿庭而过,带起一阵落叶簌簌响声。

他嘴唇嗫嚅半晌,才难以置信地看向燕南风:“爹,您说的都是真的?我是......前朝后裔?我与表兄......”

燕南风一看他这副软弱模样,心中就万分不满,“你看看你这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喊你阿娘!你可知晓她等了你多少年,为你筹谋了多少!”

“燕郎,莫要如此,兹事体大,天儿一时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等的。”

安平公主走上前来,伸手想去扶燕月天,“只是战场上等不得了,天儿,你当速速振作起来,率军前去田关击退戎人,方能树立威信!”

燕月天一个激灵,连忙避之不及地躲了开去。

“不,”他神色慌乱,转头看向燕南风,“爹,我有娘的,我娘在后院,她身体不好,但她就是我娘啊!”

安平公主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滞了滞,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眨眼间便已是泪盈于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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