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倒退回20年前,她一定会对那个人下死手。
明纳说的是那个男孩。当他将小刀捅向老四肚子之后,她楞了几秒。
随即戳了男孩的眼睛,踢了他的裆部,并且掰断了他的一根手指。
小刀被明纳抢下,她红着眼睛,将刀子抵在男孩的胸口。
老四捂着伤口奄奄一息,而明纳被格雷喊来的大人及时扑倒在地。
那一年她9岁。护卫赶来时,老四已经不省人事了。她看着他一张小脸从惨白变到铁青,再到慢慢蒙上了黑。
那个男孩捂着流血的眼睛撕心裂肺地嚎啕。而明纳被几个大人死死摁住,整张脸贴在地上,但她依然奋力地挣扎着。
“杀了你!我杀了你!”她对着男孩嘶吼道。
王八蛋!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他怎么能对老四下出这样的狠手!
那个男孩是和老四一道被救护车拉走的。而明纳被打了一针镇定押上牢车。
格雷哭嚎着扑上前去锤牢车的玻璃。
然而车越开越远,在他将要消失在明纳视线的那一刻,镇定剂的药效使她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几天后了,奶奶坐在病床前,一脸疲惫。
明纳试图坐起身子,发现右手被铐在了病床的护栏上。
“没事的丫头,我们很快就回家了啊。”奶奶慈爱地摸了摸明纳的额头。
门外一片嘈杂,奶奶帮她压了压被角,随即走出了病房。
隔着一扇高高的窗,明纳看见奶奶狼狈地向着某人点头哈腰,最后身体往下一沉。
一个月后,奶奶打开房门,将明纳接回了家。
生活是从那时开始翻天覆地地改变的。
捅了老四的男孩比明纳更早回到学校。神色阴暗地坐在操场一角,目视着她走进校园。
之后是隔三差五的欺凌。昏暗的教室,深深的巷道,那个男孩揪着明纳的头发。
“如果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能让你兄弟再也回不来。”
后脑勺猛地撞在墙上,一声闷响。
她想过反抗。
但每当快要爆发的瞬间,她都会想起奶奶坐在病床前,抚着她的额头。
“丫头啊。咱们以后不要打架了。答应奶奶。啊。”
她会想起那日在病房,喧闹的人群中,门缝间,奶奶沉沉跪下,那苍老孤独,走投无路的背影。
老二在那阵子,摔断了一条腿。
老四还在医院,生死未卜。
而当老大格雷再一次冲进人群将明纳护在怀里直到恶人散去之后,明纳冲着他鼻青脸肿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你给我滚!”她使劲浑身解数将他推开。
格雷错愕地望着明纳的眼睛。
“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英雄!”她朝他吼道,“当时为什么什么都不做!”
格雷狼狈地望着明纳,眼睛里的光渐渐暗淡下去,仿佛受了比方才挨打更大的伤。
最终他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而明纳抱着格雷留给她的大衣,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扯开嗓子终于哭了一场。
她像一头坠落深海的鲸,去处昏暗,令人窒息。
然而当她再一次挨打时,格雷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来,将她护在怀里。
奄奄一息间,她好像看到了太阳。太阳伸出手捞住了她,用尽他最大力气要带她去看水面倒映的天明。
“丑八怪!丑八怪!死远点啊!看到你那张脸我就恶心!”他们对着格雷拳打脚踢地叫嚷着。
而他不说话,死死地将明纳捂在那身驼色大衣里。眉眼平静,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明纳从来没有怪过格雷。从来没有。
但那时她真的很想骂他是个呆子。
一年后,奶奶病逝了。
肺癌中期的奶奶,明明早上还静静躺在姑息科的病床上,明纳收到消息赶去时,却已经化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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