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中阳光灿烈,灼热的天气使人难以忍受,在强光下无法睁开双眼。
磨风山上的温度自然是高,而有一行人在磨风山上穿梭前行,抵着这火辣的阳光,丝毫不停歇的上山又下山。
冰玱与燕影之间相隔磨风山,而最近的路早冰玱城内。无奈,只得以翻山而去。
“水喝完了,附近……似乎没有河流。”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山间传来,少女的音色中带着些许俏皮,但更多的是疲惫。
那少女旁边的人左右张望,道:“应该没多远了,忍忍。”
摇了摇随身携带的水壶,水壶上掉落了些许外皮,看来是遭受了不少的“创伤”。那女子高高仰起头来,将水杯对于口前,喝下那最后一口水,接着又倒了倒,无奈的将水壶扔在地上。
“烂成这样,不必留着了。”那女子拍了拍手,漫不经心的说着。
走在他们前方的男子向后瞥了一眼,声音沙哑低沉:“时日不多了,莫要浪费时间。”
“喂,你这话说的。谁像你啊,靠法力维持。我要是跟你一样,早就日行千里了,哪里需要水和食物维持体力!”那女子说着,不屑的看着前方的人,看着他墨蓝的头发在阳光下微微飘动,照耀下的深蓝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他无言,只是继续走着。
这两日,他们一刻未有停歇,不停的向着燕影的方向走去,生怕误了时辰,脚下的速度也是快了不少。
那女子见状,也是闭上了嘴。此时不是斗嘴的时候,他们身上肩负着挚友的性命,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
汗水一滴滴的从她的头上冒出,随之淌过脸颊低落于衣间以及地面,她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郑晔,也没好到哪去。
阳光火辣,本就不支的体力更是雪上加霜。
相比之下,郑晔的体力稍差于林秋莹,他现在可谓是筋疲力竭,若不是有法力相撑,恐怕是早已倒下。
他师傅天一真人曾说过:他不是块修行的料,他人一日可学好的东西他恐怕要七天甚至一月,慧根不足,身子不好,修行更是难。
也因如此,他的修为远不及天一真人,武功也差了不少,甚至比少数修行时间比他短的还要弱些。弘山守护者在他这里便断了,他没有能力去维护弘山,只得以下山。
他一直痛恨自己生来就是弱者。可令人不得佩服的是,修行方面,他从未因此停歇,比一般人都要努力百倍。
倒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虽然悟性不高,修为倒也是比多半修行时间短的人高了些许,武功也是学到了精辟,只是体力还是致命的弱点。
没人想过,这样一个人,文文弱弱的书生样,如今确实混迹江湖之中的一人,推翻冰玱的重要一人。
片刻回神,他看着眼前二人,不由为之感叹。
情谊,在他们中间,好似是无价的,尽管一人表面上丝毫没有透露,可心里怕是……。
长叹一口气,他醒了醒神,随着二人走着下山的路。
离燕影不远了,山底便是。
花满楼里,穿着艳丽的姑娘们与客人们闹着,发出的笑声娇媚自然,回响于整个花门楼。
古琴的声音回荡,优美舒缓,时而如汹涌的潮水般上扬,时而又如退潮般渐渐远去,来来去去,仿佛置身于潮上的木舟,躺在舟内,感受海风,拥抱大海,拨动海浪。
酒杯碰撞的声音是最常见的,似乎于那古琴一同相奏,曲子更是入了这风俗。
“喝!喝!”
这是楼里时常有的声音,来的客人与花满楼的女子喝的不亦乐乎,常常醉倒在一旁。
酒量好点的,指不定还会冒出几句骚话。被迷麝的大脑往往沉溺于这等景象,无法自拔是常有的事。
花满楼,男人消遣的天堂。
二楼的一个房间内,一个女子面露痛苦,绞心的痛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
蜷缩在床榻上,额头上淋漓的汗晶莹透亮,脑下的枕早已被汗水浸湿,她的手死死攥着被子,眼睛紧闭,眉头紧锁,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忽然,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华丽银服,带着晶莹珠宝首饰的女子走来。
伸手拿起一旁的绸布,擦拭着床铺上陈若凌的额头,略带严肃点语气责怪道:“还要不要命了!如此虚弱之下竟还敢使用幻魂术!活腻了?”
激动的话语在房屋内回荡,来人似乎很是生气。
片刻后,她又道:“这下,你便只有明天一天时间了,他们若是未能回来,等死吧。”
陈若凌缓缓睁开眼睛,费力的拉着训斥她的女子的手,勉强开口:“华鸯师姨,我只是怕他们有难……”
“你看看你现在都什么样子了!你师娘托我照顾好你,如今却是这样,你让她怎么安心归去。”那女子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遥望着窗外的日光,微微有些刺眼,眼神中却满是暗淡。
她收回手,轻声说:“我命大,不然我七年前便死了……我相信他们。”
华鸯不过是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拂手施法,一个药瓶出现在脸色苍白如纸的陈若凌手上,随之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陈若凌将瓶子中唯一一枚药丸倒在手上,递进在鼻前,笑了笑。
魂原丹——看来,她知道陈若凌承受着被尸噩水腐蚀的痛苦,以此药来减弱魂魄给体躯带来的疼痛。
“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啊……一定。”她喃喃,接着服下丹药,闭眼养神。
不知为何,她的眼前一片模糊,从出了那山洞开始,一日比一日严重。
‘或许是六星阵带来的,好了就能恢复吧。’她这样想着,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
“不对!”她猛的睁开眼睛,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心,喃喃:“为何我的力量好像在一点一点被什么吞噬。”
接着手臂一阵刺痛,刺入脊髓的痛!
她将袖子提往上方,裸露出白皙的皮肤,而在她的小臂上,一道怖人的伤口竟流出脓水。
不对,雷鞭打下的伤口不会无故留下绿色的脓液,况且几日过去了,为何伤口越发严重。
尸噩!尸噩!是尸噩!
她想着,猛的从一旁拿起剑来,狠狠的将伤口表面的烂肉削下,瞬间露出粉红的嫩肉,中间还有一道较深的伤口。
这才是雷鞭所留下的,方才的的是尸噩。
若不是发现及时,她方才怕是已被尸噩寄生。
鲜血如洪水般涌出,剧痛席卷着她的肉体,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眉头无时无刻都是紧紧皱着,疼痛使她呼吸急促起来。
这种折磨的感觉让她头脑晕眩,她颤抖着摸索一旁柜子,摸到一个药瓶。
这是伤药,之前华鸯留下的。
揭开药瓶的瓶塞,她颤抖着将药粉撒在伤口处。
白色的药粉瞬间被血染成红色,血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地板。
只听到“哐当——”一声,药瓶落地,女子的手垂落在床边,眼睛缓缓闭上,血还在无止境的涌出。
迷糊中,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一剑刺入她的肩部微微向下,离心脏不远的地方瞬间被鲜血浸红。
抬眼去看那人,却模糊不清。
她猛的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手上的伤口早已因疼痛而麻木。
“呃……”她抬起手,剧烈的痛感让其浑身颤抖。这痛不比六星阵时的轻,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恨不得就此了断了自己。
她看了看一旁的空药品,道:“这药,似乎没多大用……呃……真难耐。”
她放眼四周,发现天早已变得墨黑,自己房间里那两个烛台并未点着,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置身于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她想到了自己曾在山崖之下的日子,日落后便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一点光亮,她就这样过了七年。
她那时候,别提多喜欢白日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点灯?”
一阵脚步声传来,“吱呀——”,房门被打开。
来的人是华鸯,她点亮了门边的油灯。
微弱的灯光显得陈若凌惨白如纸的脸有些怖人,那血红的伤口在微光下呈现。
她一眼便看出了不对,迅速点亮了房内的所有油灯。
接着走到陈若凌身边,不由震惊:“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看到床边上地下的一片血红,以及绿浓包绕的腐肉,她不由心头一颤。
接着她拿起陈若凌的手,眉头紧蹙,看着眼前人痛苦的面容,咽了咽唾沫。
她没有开口,不过是愣愣的盯着胳膊上的被切掉一片皮肉所裸露的地方,手微微颤抖。
见状,躺在床上的女子目光不敢再停留在眼前人的身上,合上眼,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你……还是被尸噩……”
“嗯……”
“看来不止是魂魄,肉身也……这寻常药物怕是无法将此愈合。”女子面露心疼,语气却是强硬,“天雷之上多一个尸噩,命大!”
“是啊……咳咳……阎王舍不得收我。”
“法力能助你痊愈,我的法力恐怕已经不足……待他们回来吧。”
华鸯移目至一旁的窗外,眼眶微微发红,她抓住床铺上人的手,紧紧握着。
“你这样子……真是……一点也不怕……真像你师娘……”
陈若凌微微笑了笑,淡淡的说:“师娘可比我勇敢。”
“是啊……她从未跟任何人屈服,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眼泪在华鸯的眼眶中打着转,仿佛下一秒便要滴落于地。
她极力不让眼泪流出,心中传来的千般痛苦弥绕着她。沉默中,好像听到一个人思念的声音、不舍的声音。
“我答应过你师娘,要好好照顾你,你若是出什么岔子,她在天之灵可是不能原谅我……还有,你那些好友,定不想让你在此丧命,你一定要挺住。”华鸯放下她的手,默默走出房门。
此时她做不了什么,不过只是让陈若凌静静。她不会言论,一直如此,除了在花满楼,毕竟客人身上有着她需要的东西。
在门外,华鸯的眼泪顺着脸颊低落在地板。
“师娘……在未给您报仇之前,我是不会死的。”她心里想着,咬牙强撑着,面对尸噩、雷之力对肉体兼灵魂的痛苦,她的世界好像一切都恍惚了。
“你们……也要安全归来。”她望着窗**云密布,心里很是煎熬、不安。
“还有多远啊!”林秋莹皱眉看着无尽的树木,身边被黑夜涅没了光芒,她心里有些着急。
郑晔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道:“丑正前可到。”
“哎,不知若凌现在可好。”林秋莹转头,看着比她高约半个头的郑晔,喃喃道:“你说……你实在是一文文弱弱的书生样,为何会去拜师学武?”
郑晔不过笑了笑,看着走在他们前不远处的萧叙,道:“你问他便知道了。”
看了看一身黑衣的人的背影,她瘪了瘪嘴:“真是无趣,我去问他?他个木头,能说什么?”
“那我也不便与公主说了。”郑晔的话语中,似乎带有戏弄的感觉。
但林秋莹可是一点也没听出来,瞥了他一眼,脚下加快些速度,“本公主也没兴趣!”
“那公主方才还……”
“没有!”
郑晔没再开口,轻咳了一下,笑了笑,也加快了步伐。
“心真大……”萧叙在前面冷不丁的说了句,似乎不想离林秋莹太近,走的也是更快了。
“木头!”林秋莹不屑的看着眼前的人,又转头看向身后的郑晔,“还不快点!若凌可没时间耽误。”
郑晔一时哭笑不得,随之应着:“行,的确不可耽搁。”
三人的声影在山林中快速的穿梭,叶子摩擦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微风轻轻浮动。
走了许久,终是看到了些许亮光,或许是时间太晚,只有稀稀散散的几点。
揉了揉眼睛,林秋莹打了个哈欠,随之眼神瞬间明亮,道:“终于要到了!”
三人的速度再次加快,只不过他们不能走大门进城,而是寻了城墙的缺口,以轻功进了城。
游走于城中道路上,街边清清冷冷,只有路边有残留的些许杂物。
有些屋子门口还点着灯,似乎在为夜间行人照明道路。
走了好半天,终于看到了那个还有些许光亮的地方:花满楼。
看着正门,萧叙道:“走侧门。”
“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走侧门。”林秋莹见萧叙一脸冷淡,不由抱怨道。
“……随你。”萧叙说着,便走向一旁的侧门,从围墙翻了进去。
郑晔也是无奈的将两只手摊在一边,道:“那我先走了,公主自便。”
说着,也利索的翻了过去。
二人落地均无多大声响,比起先前从城墙翻落,这儿自然是容易了许多。
“我……”眼看着两人均已进入,她也说不了什么,骂骂咧咧的,还是不得已翻墙进入。
“来了?”一个女子曼妙的声音传来,他们左右张望,最后抬头,在二楼看见了华鸯。
三人也顾不得什么,以轻功直接上了二楼。
“她情况如何?”首先开口的是郑晔。
“不好。”女子不过淡淡的回了一句,便往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步子看着似乎有些急。
走到一个房间前,她顿住了脚步,看着身后三人,缓缓推开了门。
不知何时,房内的灯已经灭了几盏。
率先冲进房门的是林秋莹,她跑到房内的床边,以微弱的灯光看清床上人惨白的脸。
除了萧叙站在门外未有所动,其余二人也是走入了房间。
“血……血?”林秋莹看着床边地上的一滩红色液体,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眉头紧蹙。
华鸯将房内的油灯一一点燃,默默地站在一旁。
房内明亮后,陈若凌欢缓缓睁开双眼,朦胧下她看清了眼前人的脸,沙哑的开口:“回来了。”
“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哽咽的声音传来,林秋莹看着床上人毫无血色的脸颊以及嘴唇,泪水接二连三的落下。
她颤抖着手悬空,看着被削去一块皮肉的手,喃喃道:“怎么这样了……怎么……”
“我没事,你们平安回来,我悬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她微微一笑,虚弱的样子令人心疼,好似一朵本该热烈盛开的花儿,却早早枯萎败落,无法展现自己独特的美。
“时间要紧,还请公主取滴血至于我的手心。”华鸯伸出左手,看着眼前人悲伤的样子,心里似乎毫无波澜,说话也是冷冷的。
“好……好。”林秋莹回答着,一口咬破了手指,伸手将血低落在眼前女子的手心。
“你是否已做好抉择?一但开始可就无法挽回了,你的灵魂将与六星冤魂融合,往后,你将承受六星冤魂所带来的反噬。”
“好。”她缓缓闭上眼,坚定的回答。
哪怕反噬,只要陈若凌活着,又何妨。
华鸯抬手施法,红色的法术瞬间将血一分为二,其中一滴飘向林秋莹的眉间,融合进她的体内。
眉头微微一皱,她的脖子上出现一个奇异样子的黑色符文,似乎是“刻”在皮肉之上,无法抹去。
她的心脏突然猛的跳的一下,整个人脑子里混乱不堪,无数鬼怪嘶吼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喘息声愈发急促强烈,说不出的痛苦席卷着她。
忽然,她昏倒在了地上,眉眼中满是痛苦。
“林秋莹!”郑晔一个箭步冲公主身边,扶起公主,将目光挪向华鸯。
“带她去旁边房间歇息。”
“可她这……”
“莫要多言!”
郑晔见华鸯的神情不对,便没再开口,只是抱起昏倒的公主,去了隔壁的房间。
华鸯嘴里念着什么,那滴血在她的手上渐渐悬起。她眉头紧锁,眼睛里似乎带着些许坚毅,接着右手一转,向前悬空一推。那血瞬间在她的手中绽开,散开于陈若凌之上,接着似烟侵入她的体躯。
不知华鸯又念了什么,一股黑气纵然从陈若凌体内被剥离开来,随之被法术吞噬。
一口鲜血从陈若凌口中吐出,她满头虚汗,脸色还是惨白。
她收手,随之走到房门,道:“不知公子可否帮她一劫?”
站在门外的萧叙转过脸,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今她已被尸噩所蚀伤魂魄,侵入血肉,魂魄已经难以再聚。”华鸯边说边往他身旁走,“现需强大的法力助她魂魄聚集。”
萧叙转过身,厌恶的从她身边绕过,冷冷的说:“邪魔的法力注入,若是出事了我便也无力回天。”
“那便看她的命了。”
萧叙走到床边,看着眼前虚弱至极的女子,心里莫名一震。
她是为他才变成这样的……
叹了口气,他伸手施法,怔渊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魔气的加持,更是强大不少。
绿色的邪灵从伤口处飘出,被些许天雷缠绕着,发出微弱的嘶吼。
萧叙冷冷的看了一眼,便将邪灵以法术吸至眼前,微微仰头,道:“尸噩,早晚我会除灭你。”接着眉头一皱,手向前一抖动,那邪灵凭空消失在空中,留下一阵空灵的笑声。
他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陈若凌,接着念着不知道什么咒语,在他手作成为爪型的瞬间,一股黑气冲出,猛的撞入陈若凌体内。
“滋滋滋——”好似血肉生长的声音,那股黑气在她体内穿梭着,直到布满全身后消失殆尽。
见被救的人脸颊上有了些许润色,可表情却依旧是痛苦的。他转身离去,走到在外等候的华鸯身边,语气怪异的说:“您可真是个明白人。”
“哦?这话怎说?”
“红鸢术已归为陈若凌,已经不能牵制住任何人。”
“六星本是三正三恶,如今红鸢却是处于中立,而我这一番作为,彻底坐正了红鸢术的位置。”
击掌声传来,华鸯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可言说的笑容:“聪明,真是聪明。”
“目的,我自是清楚。”
“我有何目的呢?不妨说说。”
“说出来可没意思。”
华鸯转过身抬头盯着他,随之转身离去,边走边说:“好生照顾着她。”
“呃……”萧叙冷冷的目光死死盯着离去的女人,转身走入房内,关上房门。看着床上一身白色素衣的女子,他便坐在一旁桌子旁,默默等着她醒来。
白色素衣的袖子早已被鲜血染红,同时带有些许青绿。
床上的人显得宁静、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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