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有人知道。
或者说这个人肯定知道,只是他想不起来了。
红酥看着眼前这个头枕在自己腿上,平躺在板车上睡觉的男子,心里一阵心疼。作为先皇专门挑选出来服侍秦王子归的贴身侍女,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子归了。自从六岁进宫,她就一直陪在子归身边,看着他从尚不能言到咿呀学语,从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可以这么说,她就像是子归的影子,是与子归最亲近的人。即便是作为子归义父的先皇陛下,由于繁多的政务与自己每况日下的身体状况,也难以拿出更多的精力陪伴在子归身边,单以陪伴子归的时间来说,红酥自信没有人能比她更长。
当然,正在赶车的那个呆子除外。作为秦王子归的贴身护卫,这个叫秦刚的家伙待在公子身边的时间也不短。哦,公子是秦王要求他们必须这样称呼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公子经常做出一些他们理解不了的事,说出一些他们理解不了的话。就比如为什么要叫他公子,而不是殿下或者王上,用公子自己的话说,是因为这样显得有文化。文化?这又是一个他们听不懂的词!
车子在路上轻轻的颠簸了一下,睡梦中的子归就皱了一下眉头,红酥就一道埋怨的目光射向赶车的秦刚,秦刚……秦刚压根没感觉到。
红酥伸出手指轻轻按揉着子归的太阳穴,生怕是他的头疾发作。这头疾从子归进皇宫不久就开始发作,发作时会让人头疼欲裂,虽然发作的时间不会很久,但每次发作完,子归都会变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要静养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先皇找遍了天下名医,甚至请了他大师兄,也就是在清凉山得道成圣的张真人来,也没能看出病因,只能开一些镇痛醒脑的药物聊以慰籍。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渐渐传言秦王子归这头疾怕是娘胎里带来的,恐怕好不了了。这也成了他们不愿让子归继承皇位的原因之一。
不过子归自己倒是满不在意。他说是有人在自己的脑袋里放了一个宝库,里面存放了这世间所有的知识。只是这些知识太多,远远超过了他当时年龄的大脑所能容纳和理解的范围,所以那人在这个宝库上加了一把锁。随着他的成长或者周遭环境的刺激,每隔一段时间,宝库里都会有很多东西释放出来,那时候就是他头疾发作的时候。等释放完毕之后,他自己还要把这些知识分类总结化为己用,所以会有那么几天总是浑浑噩噩的。
这解释红酥他们听得不是很明白,用他们自己的理解大概就是公子知道世上所有的事,但是现在忘了,每次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都会头疾发作,过几天就好。这样理解对不对其实红酥自己也不知道,好在随着公子慢慢长大,身心愈发成熟,那头疾的发作不是那么频繁了,红酥也就不太担心了,只是每次看到公子皱眉,还是习惯性的去帮他按按头,想减轻他的痛苦。
谁知道她这么一按反倒吵醒了子归。
子归睁开眼,看到红酥担心的神情,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对着红酥咧嘴一笑,用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动作,要从头枕着红酥大腿的躺姿变为面向红酥的坐姿,并且顺势抽出腰间的玉骨折扇打开遮在胸前,尽显自己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可他忘了件事。
这不是在他那雕龙刻凤的秦王车架上,他也没有穿着绫罗绸缎的明黄华服,更没有腰间插着他那把镶嵌九宝的玉骨折扇。此时他只是穿了身藏蓝的粗布长袍,头发还故意弄得有些凌乱,所以同样的动作做出来便没有了风流倜傥的气质,那没拿到扇子的手更是尴尬的摆在胸前,不知所措的攥了攥拳。他这才想起,是自己说既然是逃命就要有个逃命的样,非要大家舍了那一身富贵行头,换了破旧衣服,放掉了那匹四蹄踏雪乌骓马,买了个牛拉板车代步,那玉骨折扇更是被扔进了当铺,换了一大把银票,现在就塞在红酥怀里。
本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子归无视了红酥眼里的嘲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摇头晃脑地问道:“红酥,咱们这是到了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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