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天牢之上,有一径十丈方坛,坛上古树系天牢,本仅一粒种,现已千年之貌。树下始一抄书人,原断臂,接木手抄,时久木也成体。仙者也往来反复,轮回不休,而此者久抄,诸多老仙臣也快忘了他为何久于此抄书,倒不妨有些仙者酷爱这绿茵和书香气以及与抄书者闲谈时的安静。有几个老仙臣还记着,这方坛本仅七尺,坛上六盏明灯,年长一寸,现已十丈。

一日,抄书者放下手中笔墨,拾起案上落叶,他抬头看了看早已在他头顶遮云蔽日的巨树笑说:“原来如此,你又想我见见雪天了啊。”说罢他便开始他偷闲时的趣事,写写自己的诗赋,望向西北,夕阳方要落下,乌云显多,却有星宿闪耀,与紫红霞光相应。“又要入尘了吗……方才小暑……”语罢,便有风拂。文摘星轻落坛上,抄书者爽笑道:“是文摘啊!带什么好文来啦?”文摘先一脸平静又转而笑说:“老仙,这回没有书啦。”抄书人顿了一下像明白了什么,又接着趣说:“来喝喝茶也可以。”文摘一下笑了道:“糟老仙,明知道的还装,我是来道别的。”抄书人真的顿住了,四目相望一会才说:“茶饮!”两杯温茶,一阵清风,满树落叶。

“此去何回?”抄者问。

“难言何时,只想多摘人间词藻。”摘星回。

“我知你,不满不归。”茶不烫,抄书人偏吹一再说后饮下。

文摘向其笑道:“不必念,案上仍有好文,已托徒儿闲时便送。”

抄书人不语了,两者进入往日听风声各安神的模样。

茶温已散,文摘起身告别,抄书人也起身相告。

文摘第一次见其起身离案急说:“老仙不必。”

抄书人屈笑说:“若到人间……”

文摘笑了应:“若到人间有幸见一左臂纹有金色莲花的女子,我会告知她一切安好,若有苦难定相助。也必回而相告。”

抄书人眼眶湿润,双手做礼言:“君多保重。”

文摘唤云,云上回礼道:“老仙也多保重!”

片刻后,西北天界一颗星向着落日处,跃入人间。

原旧时,人间战乱动荡不休,抄书人不过一农生之子,有一发小乃富家千金,而一家富也抵不住战乱瘟病和国内动荡,很快富家便仅小女一人流落街头,豆蔻之年,抄书人不忍其难,日夜相伴。终一日,乱贼将二人杀害于破败旧屋,屋内一观音相,观音见此不忍便将二人收为徒。二人于天,男徒弟潜心修炼,而小女日夜似有所思不曾语。人间动荡不堪,仙怎能不管,观音之徒好些时候临凡间止乱贼,人间五年动乱,止千百余件,而二人并未有过举之失。仅一回,一马车途径林野,遇匪。马脖子直中三箭而毙。车夫二人乃是父子,父令其走,自留于此与之武。子不听,拾起车中兵刃,二人与匪盘旋,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况匪有十人,车夫父子倒下。匪皆至,搜罗各类财物,发现车内还有一男,卧于覆车不敢有动,男儿被拽出,手抓包袱立跪于地求饶,包中细软全数奉上。匪头子笑他识相,但过于胆怯,留世上也仅一怂人,夺过包袱一言:“杀。”男儿连叩首求饶,观音二徒赶至,过去唤虎啸猿啼便可吓跑贼人,而如今车夫二人已死,匪应受感化。男徒罩法墙唤迷雾,女徒见地上连叩首男儿泪流不止。男徒一目那男儿,原是发小旧时同窗,曾一起上过学堂,也有过儿时情话,那此行便是进京赶考。见头破,覆倒马车,满地碎银,被焚书卷,倒地父子,匪贼得意……女徒满眼恨意,原仅用幻术令匪自知过错便可,而此刻女徒不语便用法将匪人升起一树高摔落,男徒立召狂风。女徒突唤一河,将匪人投入河中不得动。男徒见状将河水抽去,催女徒归。那男儿紧抓碎银后疾跑。

观音知道这件事后没有对这个女徒弟讲太多,安排她了份抄书的工作,女徒也未多言,也开始潜心修炼。男徒开始照料荷花池,荷花池可看至人间。

透过荷花池,那女徒钟意之人已考上官职。后谄媚高位,开始不学正术。贪多银两沉迷青楼酒色。重金娶得候相之女。久后候相之女出家,心中疑惑空虚,便回青楼寻那良人。来至青楼快活事前他总长叹一番孤独滋味,也常言自己不被重用,家国动荡而自己报国无门。荷花池旁有一百灵鸟,听尽世间事便对男徒儿说:“这也是个糊涂书生,曾经满怀壮志,被抢后弄坏了脑袋,以为自己大难不死便是吉人。拿的到的东西多了就忘了原来是想干什么的了,欲望弄人啊。”

三日后,荷花池中男儿已落魄街头,改朝换代,战乱平定,贪官下台,世间又开始变化,男徒这些事都看在眼里。不过事态如何,男儿终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如今沦落街头,也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男人开始反省自己一生何等荒唐,又欲上青楼,见窗内他所意那良人端茶给客,又欢声嘻叫,而自己已无金银,便又道一人生孤独。男徒不想再观,便认真采莲,百灵鸟放喉歌唱。离时再一目,见男人已成乞,于破墙用焦炭写下女徒名字。男徒不语归。

采莲而归,见女徒于外等候,男徒笑相迎,满眼温柔。两人进屋饮茶欢谈,男徒久不见她这般模样,而后女徒问其荷花池是否可看人间,男徒一顿,言是。女徒望男徒带入荷花池,一目那人,男徒拒绝,女徒方说难忘人间那人。男徒言儿时成亲之话不过一句玩笑。女徒道这两日感其思念。男徒劝其清醒,勿忘修行以救苍生。次日采莲,见其破墙满是诗句与女徒名字,归时长叹,百灵鸟摇首。

天上人间,不对时辰。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如今中年便满头白发,全身消瘦,手和面全是焦炭。本有一人见其墙上书法,望叫他做教书先生,他摆摆手拒绝了,他不想再有什么沉浮改变了,经过了那么多,就让自己做个乞丐多受受苦难吧。人落魄很容易,没命不是那么简单的。活着觉着没了盼头就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肚子饿得发慌吃的一口东西也成了满足,一到头上便又不想去了。好在世间还有善人,每天日落时候,包子铺的妇人总拿着些多的包子分给乞丐,那天他仰躺着不管街道喧闹准备步入梦乡,突然听见一个女人爽朗声音:“这些字画倒是气派,只是气派到脸上一脸黑呦。”那男人撑起头看了眼妇人,又躺下闭上眼睛。女人见样笑道:“先生莫要这般,吃个包子吧,肚里有些东西方好睡。”男人本想不理翻身续睡,没想一包子已被塞到手里。落魄的状元郎望着提着篮子的妇女离去的身影,一口把包子全塞了进去,用力嚼着,他发出笑声辛酸泪也不止,视线模糊,他望着的那身影,眼里不知道是候相之女还是青楼良人亦或者希望是那已离人世的小友。

那日后他便在墙上用最大的字写下不知所云感谢的诗句,淡了便描一遍,再描一遍,感觉自己终于在坚持一些有意义的事,而那妇女其实并不识字,她只是每日来送包子给这些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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