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主尽欢。德里安教授与叔叔一阵互相吹捧。叶胜展示卡塞尔学院证件的副本、校园的照片。上面的学院环境绿色优美、建筑风格古雅,像是一座全面翻新的古堡。
校园活动也丰富多彩,其中一张是叶胜自己的帆板运动图,千帆竞游,他独立鳌头。他说学院与芝加哥大学每年都有帆板友谊赛,他们已经连续赢了好多届了。
婶婶也被倾倒了,啧啧赞叹说我们家明非能上你们学校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路明非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好像是嫁女,他是个家里人嫌弃、白马王子却渴望的玛丽苏主角。男方急切地来提亲,女方家里也乐得顺水推舟。
他鼓了鼓勇气,问道:“古德里安教授,你们学院到底看中我什么啊?”
“综合素质,很大的潜力!”古德里安教授激动地感叹道,表情完全不像是开玩笑,“我们太欣赏你了,不但要录取你,还要给你奖学金,每年36000美金的校长奖学金,足够你念完大学!”
叔叔婶婶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叔叔踌躇问道:“古教授这可别是有什么附加条件啊?什么事后得还钱之类的我们可要先说清楚。”
“不需要!绝不需要!奖学金怎么会要还呢?奖的就是奖励、是赠予,因为明非真的很优秀,所以我们很乐于显示出我们的诚意。”古德里安教授正色道。
“这话听起来很假。”叔叔摇头。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明非的父母呢,恰好是我们的名誉校友,对学院有过相当大的贡献。同等条件下,我们会优先录取这种校友的子女。”听到这个解释,众人才松了口气,就说嘛!天上哪真有掉馅饼的事?
婶婶的心开始很是失落,而后却蠢蠢欲动,她眼睛飞快地转了几圈,不知道打什么注意。
路明非也很激动,他心里像是有只小兔子一蹦一蹦,就算是搭上那梦中的经历,他也有快三年没有收到父母的消息了,而现实里就更久了。路明非有时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小的时候就耽搁了他们几年,现在长大了他们就不用费心管了。可今天他们却在他前途一片迷茫时给出一条路。
“其实他们很关心你啊。”古德里安教授也说,“虽然我没见过他们,但是也听说一直在忙很重要的课题,这些年全世界跑。哦,对了,我这里有一张他们的照片,还有一封你妈妈专门为了你的事写给学院的信。”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放在路明非面前。照片上是夏天的花园,远处依稀是夕阳里的城堡,近处则是无数的蔓墙,绿得沉郁而通透,一男一女携手在蔓墙里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宽松的大白衬衣和一条洒腿裤,脚下一双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纯白的居家棉裙。
路明非伸出手指,轻轻地触摸画面上两个人的脸。那漂亮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父母,可是离他真远啊,远在他很难去到的世界角落。
他鼻子有点发酸。照片上一男一女带着笑意,甜蜜融融地互相对视,仿佛彼此的面容就是整个世界,要刻在最深处的记忆里。多美的二人世界啊!所以他们才会把合伙生过一个孩子的事情抛在脑后了吧?
婶婶发表了精要的评论:“两个都上岁数的人了,还挺浪漫!”
古德里安教授又拿出刚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就是路明非妈妈的那封信,开始念道:
“亲爱的昂热校长:
很久没有联系,希望你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好。
我们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会见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进展,我们没法离开。
有件事想拜托您,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经年满十八岁,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也许成绩不那么好,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所以如果可能,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他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明非,爸爸和妈妈爱你!
您诚挚的,
乔薇尼”
古德里安毫无感情地以标准的播音腔读完了几乎整封信,直到那句“明非,爸爸妈妈爱你!”时,他忽然看着路明非的眼睛,换以深情的语调和古怪的发音。
路明非的母亲乔薇尼那句话在信里说得那么柔情似水,简直催人泪下,可在须发花白、满脸脱线表情、口音矫揉造作的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说出来,有种叫人忍俊不禁的错位感。
古德里安的表演让大家都绷不住笑了出来,餐厅的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大家的关系忽然就融洽了许多。
而路明非却瞪大了眼睛,傻掉了。古德里安教授伸出手臂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去一下洗手间。”路明非站了起来。他背靠在洗手间的门上,静了一会儿,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有什么可笑的呢?其实很感人的才对吧!
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出口过“我爱你”,似乎根本没有人在乎他。直到今天他的爸爸妈妈通过一个老头子的口中将它说出。
“我爱你”这种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说出来和写在纸上不一样。尤其对一个很缺爱的蔫小孩。
也许自己这样看上去挺傻的吧!可是心里悲伤难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躲到洗手间里来偷偷倾泄。
他靠着门蹲下,眼泪哗哗的滴在地上,他连忙想去擦干,擦着擦着却用手指蘸着泪水在瓷砖上焦虑地画起圈儿来。
他想等到眼泪不流了再出去,就说是解了大便。
突然,一双紫色暗纹的女式慢跑鞋出现在他面前。
路明非慢慢抬起头,看到一个暗红色长发的女孩,他惊讶之极,脱口而出喊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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